辨明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土御門勝勇便招來了式神‘蚌姬’,虛幻的、被水流簇擁的蚌殼浮現在身前,他邁步跨入巨大蚌殼中,由蚌姬帶著自己飄離此間。
如今他一心要逃離伯耆國,已將自己此行的任務全都拋之腦后。
虛幻的水流潮汐簇擁著蚌殼,
泥濘小道兩旁一座座低矮房舍飛速掠過。
天中光芒淺淡的月牙,不知何時被一片烏云遮住。
蚌殼被水流推動著向前,
不知何時起,
忽然飄進了一個更加昏暗的所在。
這片區域四下都被黑暗遮蓋了,伸手不見五指。
唯有遠處有一盞紅燈籠,像是鑲嵌在黑暗里,散發著暖融融的光。
土御門勝勇畏懼于四下濃稠的黑暗,便駕馭著蚌姬式神往那盞紅燈籠跟前湊。
湊到燈籠下,
他看到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站在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前,正將一個個白胖的餃子從木板上推入大鍋里,蒸汽四溢,好似有股肉香味就此飄進土御門勝勇的鼻孔中。
“孩子,來碗餃子嗎?”
老婆婆慈祥地笑著,向土御門勝勇問道。
他聞聲忍不住靠了過去,但心下還保持著警惕,沒有說話。
老婦人拿起勺子,在鍋里攪動了一回。
隨后抬頭沖他笑了笑,
指著他的胸口問道:“孩子,你胸口怎么了?你的心都掉出來了,不會疼嗎?”
心——掉出來了?
土御門勝勇聞言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果然看到,
自己胸膛破開一個大窟窿,
一顆血淋淋的心臟被諸多血管簇擁著、纏繞著,脫離胸腔,吊在外面!
噗通!噗通!
那顆心臟,甚至還在用力地收縮著,跳動著!
“怎么會?!”
他霍地抬頭看向老婦人。
可是紅燈籠下,哪有什么老婦人,哪有散發著肉香的大鍋?
只有一個面孔模糊的高大身影,披覆著遍身的紅光,他的目光好似利劍一樣,扎破了土御門勝勇的所有念頭:“人沒有心,也能活嗎?”
“人沒有心,也能活嗎?”
“人沒有心,也能活嗎?”
那高大身影的言語,在土御門勝勇腦海里重復了千百遍!
一種劇痛從胸口浮現,
他跟著慘叫出聲:“啊——”
低頭,
正看到自己的右手穿胸而入,從胸膛里扯出了血淋淋的心臟。
這顆心臟迅速干癟,
不再跳動!
土御門勝勇立地斃命!
紅光收盡,
蘇午的‘意之形’看了看自裁于自己面前的土御門勝勇,轉回身去,傾蓋四下的黑暗也變得淺淡,顯出了身后‘井上家’的正門。
——他的意引導土御門勝勇自行投奔到了井上家的正門前,
誘導對方在到達‘目的地’以后,直接當場自絕!
井上家的正門內,
真實的蘇午帶著晴子、大木一家走了出來,
帶走了門前土御門勝勇的尸首。
……
軒敞的屋室外,
僧侶誦念經文的聲音伴隨著敲打木魚的響動穿過門窗,縈繞在屋室內。
阿熊盤腿坐在蒲團上,背脊挺得筆直。
他身前的蘇午以同樣的姿勢盤坐著。
‘父親’一手握著‘大紅蓮胎藏’的刀柄,一手撫過明晃晃的刀刃,看著刀身上那些千錘百煉才形成的繁復而漂亮的暗紅蓮花紋理。
良久后,
他放下刀,目光看向了自己唯一的血脈,
阿熊面無人色,面孔蒼白如紙。
看著蘇午,他徐徐開聲說道:“你鍛煉刀劍的稟賦已經超越了我——能在第二次鑄劍,就打造出‘極上級’的刀劍,我自愧弗如。
憑著這把刀劍,
加上哪怕殘缺的‘泰山百魔食人宴’入墨圖,
你也能在伯耆國立足了。
這次井上家遭遇劫難,幕后主使——土御門家的土御門勝勇被厲詭侵襲,死在井上家的庭院前,
土御門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下一次,他們一定會糾結武士攻打伯耆國。
但我已經沒有余力再幫你遮風擋雨了,
所以需要你自己盡快地成長起來,
能夠組織起自己的力量,背靠井上家‘伯耆國介’這個占據大義的官職,盡快剪除境內生出不臣之心的莊園主,收攝該地諸多武士以為己用。
在時機合適的時候,
開采‘玉色山’的殺生石礦脈,
積蓄力量,早日回到大唐。”
“父親是生了什么病嗎?”蘇午抬起頭,默默地看著阿熊。
阿熊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