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
晴子索性也不再嘗試入睡,從床鋪上爬起,走到矮案旁,點燃了桌案上的油燈。
她披著衣服坐在矮案邊,拿起一支毛筆,開始在紙上練字。
同一時間,
原本被阻隔在庭院外、濃郁如墨的黑暗,
此時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
開始沖擊庭院的院墻。
在那濃稠的黑暗里,
有四個草人擔(dān)負(fù)起一座木匣,木匣大面積被水液浸濕了,但有一角卻被燒成了炭黑色,
另一個方向。
庭院的側(cè)門處,
有些漆黑的頭發(fā)從地面上‘長’了出來。
黑發(fā)之下,漸漸顯出一顆石造的女子頭顱。
第392章 、石中女、橋姬
黑暗像是墨汁一樣,逐漸侵染了‘井上家’庭院外的世界。
院外的櫻花樹、不遠(yuǎn)處的木質(zhì)房屋,都被洶涌的黑暗淹沒。
連庭院正門上懸著的、畫有‘井上家’家徽的白紙燈籠,都在一點一點被黑暗包圍,燈籠散發(fā)出的亮光,亦漸漸被黑暗蠶食。
假若此時能從上往下俯瞰,
便能發(fā)現(xiàn),至黑的濃霧已經(jīng)吞沒了街市,
現(xiàn)下正在往唯一還有光亮的井上家包圍,傾覆。
在這濃重的黑暗里,四個草人臉上戴著白紙面具,脖頸上綴著鈴鐺,擔(dān)負(fù)著一副被水浸濕了的木匣,邁著僵硬的步伐,慢慢接近井上家。
它們每接近井上家一分,
黑暗就往前迫壓一分。
叮當(dāng),叮當(dāng)……
細(xì)碎的鈴鐺聲在黑暗里若隱若現(xiàn)。
一顆頂著滿頭黑發(fā)、從墳起的泥土里冒出來的石造女人頭微微轉(zhuǎn)動著,
看到前方井上家的后門以后,石造頭顱又漸漸縮回了泥土里——連同它頭頂稠密的黑發(fā),一齊回到泥土中。
平整的地面暫時未再產(chǎn)生怪異的變化。
但井上家的后門內(nèi),
那釘刻在門邊、檐角、房梁的一道道赤漆咒語,此時都加速了融化。
咒語逐漸扭曲,溶解。
一道道赤漆沿著門縫往下流淌。
像是殷紅的血。
“叮當(dāng)……叮當(dāng)……”
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晴子小姐,此刻坐在條案前練字。
她才寫一個字,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鈴鐺聲。
“奇怪……
都這個時候了,怎么會有鈴鐺的聲音?”
晴子內(nèi)心微微警覺。
放下毛筆,
凝神去傾聽,
那細(xì)碎的鈴鐺聲又消失不見了。
她蹙著眉頭,環(huán)顧自己的臥室——僅只點亮一盞油燈的臥室,被些微光芒映照得影影綽綽的,與白晝狀態(tài)下的閨房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樣子。
晴子站起身,
端著油燈照亮身周,
走到臥室角落的木箱旁,
掀開木箱,把疊放整齊、有著淡淡清香的衣服拿開,從最底下拿出了一柄三十公分左右長的脅差。
脅差的刀鞘以紅色與金色的大漆涂抹,
像是黃昏時飄墜落葉的情景。
晴子小姐脫下身上的衣服,換好一身便裝,把脅差掛在腰側(cè),抽刀握在手中——這把脅差的刀身覆蓋著一個個朱紅的咒語,刀刃明晃晃的,狀極鋒利。
接著,晴子又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漆盒。
打開漆盒,
內(nèi)里有一疊白色布帛。
布帛散發(fā)墨水與朱砂的氣味,
將之打開,
便能看到整張有半米長短的正方形布帛上,繪著一頭斑斕的、長滿彩羽的龍形動物,盤轉(zhuǎn)于黑天之上。
圖畫充滿某種難以言喻的神韻,
在朱砂點綴下,更好似有靈氣在龍身流轉(zhuǎn)開來。
而在整副圖畫的下方,寫了一行漢字:百想化龍圖。
晴子從箱子里拿出一件寬松的大氅,把‘百想化龍圖’貼在大氅內(nèi)側(cè),將布帛的扣子一個個扣到大氅內(nèi)側(cè)專門縫制的扣眼里。
她穿上大氅,手持布滿朱紅咒語的脅差,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口,
掀開窗戶,
往外面看了一眼——她的居所處于庭院諸多房屋的環(huán)繞下,在庭院較為靠中心的位置。
從她的視角,根本看不到庭院院墻外的情形。
但晴子依舊觀察到此夜天色甚為沉黯,不似尋常。
沉黯的天色下,
有武士穿過樓閣建筑間的巷道,提著白紙燈籠匆匆走過。
今天家里巡邏的武士也比往常少了很多,
被父親安排去做事情了。
晴子越發(fā)覺得事情不對勁,
然而她看到周圍的建筑,看著武士從窗下的巷道里走過,又覺得自己內(nèi)心的預(yù)感,僅僅是一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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