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了那柄月牙方便鏟。
他扭臉向老道說道:“待會兒便請你知會我那些弟子一聲啦,灶班子積攢的銀錢,藏在秀水河村東起第三座院子,西北角的泥巴院墻下,那里放了個廢棄的磨盤。
里面共有七十七兩銀,還有五吊錢,散碎銀角子就不計算了。”
老道符咒法體經(jīng)過先前之事,甚不穩(wěn)固,引得他軀殼內(nèi)亦是五臟震蕩,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此時聽得胖老者交代后事一般的言語,他勉強(qiáng)拉住胖老者的衣角:“你怎能如此?
若任由你死在這里,我如何向你的弟子交代?
如此,我豈不成了為了保全自家性命,反害得你為我犧牲——”
“我為天下人而死,
為我的灶班子而死,
我救你,是愿你能為天下人而活,
何談害不害的?
別擔(dān)心,
我那幾個弟子,年幼的或許不能理解,
但年長些的,一定會理解你的。”師父打斷了玄照老道的話,拿方便鏟割斷被老道拽著的衣角,朝前又走幾步,從懷中拿出了那座泥偶。
他以左手拇指抵著右手掌心,
向那泥偶道:“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封押織錦山厲詭,絕此地千百年后患之日便在今時了——請諸位與我一同上路罷!”
師父話音落地的瞬間,
虛空中就傳來層層疊疊的聲音。
或蒼老或年輕,或男或女的聲音在虛空里回蕩著,
都凝聚成一個字:“好!”
泥偶上浮現(xiàn)出一道道裂縫,而后驟然裂解開來,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土石塵煙匯集著一些腐爛的血肉,在李岳山面前凝聚成了一副巨大的石板。
那石板中央,雕琢出了兩扇中間裂開縫隙的門戶,
門戶中,肖似李岳山師妹的女子從里探出腦袋,往外查看。
她頂上的門額處,懸著一塊牌匾,
牌匾上清氣繚繞,
隱約可見有仙門二字。
李岳山繞到這副石板之后,拿繩索將自身與石板纏縛緊了,將之背在身上,而后一手拄著月牙方便鏟,亦步亦趨地走向遠(yuǎn)處那座靈芝尸山。
玄照老道看到那副石板,
就什么都明白了。
‘貞廣’師伯祖先前說過,鬼靈芝的本形不斷演進(jìn),早已與其分形有不契合之處,
此時使之分形歸攏于本形,
必然導(dǎo)致二者相互沖突,
引致二者同時‘沉寂’。
先前老道還困惑于尸山上那副棺槨沒有棺槨蓋板——此時見到李岳山如此,才明白過來——那副棺板亦是一只厲詭!
且其就是鬼靈芝本形的分體!
但這棺板從外表上看,與那副棺槨極其契合,
一旦棺板合上棺槨,
棺板就是‘仙門’之所在,
棺板之上,
毫無疑問則是仙人寢居之地!
這豈不更助長了鬼靈芝的威能?!
老道念頭紛紛涌起,
李岳山此時卻無暇他顧,
他背負(fù)上那副棺槨蓋板之后,周身便燃燒起一團(tuán)團(tuán)薪火,那些薪火煅燒著他的骨骼與血肉,將他的骨與血融入棺板背面,
自身越發(fā)與棺板‘粘連’了起來!
胖老者邁步爬上了靈芝尸山,
那些靈芝上的尸體都紛紛伸手抓他,企圖將他拖下去,不允許他爬上尸山——這時候,他手中的月牙方便鏟便起了作用,一鏟子下去,就斬斷那些尸體的手爪!
他勉力地在尸山上攀爬起來,
每接近半山腰的棺槨一分,
自身血肉就與棺槨蓋板融合一分,
薪火燒紅了那副棺板,
棺板正面的墓門女俑臉容變得陰森扭曲起來,連其頭頂匾額上的字跡,都漸漸扭曲,由‘仙門’二字,漸漸扭曲成了一些模糊的厲詭文字!
靈芝尸山上,
那些尸體張牙舞爪,
師父要避開它們的糾纏,斬斷它們奮力拉扯自身的手爪,
亦要借著上方伸過來的手爪,讓自己得以向上攀爬,
于是便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后背已經(jīng)與其所背負(fù)的棺板黏連,其一手拽住尸山上方伸過來的手爪,借力攀爬,一手揮舞月牙方便鏟,將下方拽著自己衣角、腳腕的手爪斬落!
腐臭的鮮血合著一根根殘肢斷體墜落暗紅大地,
師父終于臨近了半山腰墓室的位置,
他定睛看向墓碑里的壽被,看著棺槨前的一對四方石座——石座上原本應(yīng)該安放著一對‘鎮(zhèn)墓獸’,但現(xiàn)下,鎮(zhèn)墓獸被騾駒子容納了,這對石座再也無法恢復(fù)原貌了。
想到這一節(jié),師父咧嘴笑了起來。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眼角淌進(jìn)了嘴里,
他拄著月牙方便鏟,踩著那些巨大的靈芝,走近那座可以裝下三個自己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