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輪金紅圓潤的‘太陽’,也如雞蛋殼般層層剝離,化作塊塊光斑,沉入油鍋之底。
漆黑油面上,
漣漪陣陣。
鍋里的油脂像是在被某種未明事物汲取著一樣,開始迅速減少。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柴鍋里的炸詭油已盡數(shù)不見影蹤,唯見鍋底靜靜躺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泥偶。
這老太婆的長相,
與譚家村厲詭的長相莫名有幾分相似。
同時,
蘇午覺得自身與這只泥偶有一種莫名的聯(lián)系。
現(xiàn)下這種情況,
厲詭是已經(jīng)油炸成功了?
還是需要別的步驟來配合?
這次自身根本沒機會往里面撒五行粉末,像提煉神靈五臟一樣,提煉這只大詭。
不等蘇午開口向師父詢問,
李岳山已經(jīng)收拾好心情,在他身后緩聲道:“好徒兒,你做得很不錯,這只大詭算是炸出來了——不過,這村子里昨夜死了一個人,
但名單上還留了她的手印。
這次開廟,或許會出一些變故。
待會兒你按著我說的來辦,
我讓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雖然青石碾子村昨夜有人上吊而死,
以至此次開廟可能橫生枝節(jié)。
但大詭總算是炸出來了。
只要大詭能炸出來,
處置有人橫死帶來的變故,將會容易許多。
“把鍋底的泥偶請出來,
放到神壇上去。”李岳山和蘇午說著話,“這次炸大詭,全是你在主持——你的命格已在無形中與泥偶勾連。
只有你能請得動它,
師父是把所有力氣使盡,也休想搬動它半分的。”
胖老者所言,
正解答了蘇午心中的一個困惑——為何自己會覺得與這泥偶有莫名的勾連?
原是這次炸大詭全由自己主持,
自身命格與泥偶連了起來!
那么,
此下的泥偶還能被當作是譚家村那只厲詭嗎?
蘇午心里轉(zhuǎn)著念頭,
放下鍋鏟,
伸手一拿,
就從鍋里拿起了那尊一尺來長,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形的慈眉善目老太泥偶。
他依著師父的吩咐,
將之擺到神壇正中。
四周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村民們,眼看那泥偶被擺上神壇,
臉色都放松了許多,
如釋重負。
就連傳回來不幸消息的里長,見到那尊泥偶,都是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
未經(jīng)村民們共同心愿油炸過的大詭,
固然兇邪可怖,
但一旦其被以諸生愿力合會冥冥中的力量,油炸過以后,
反而會對當?shù)卮迕裼姓蛐Ч?
只是,
具體是何種效果,
蘇午現(xiàn)下還看不出來。
“著神衣!”
看那泥偶擺上神壇,李岳山神色嚴肅地出聲指揮。
他話音落地,
幾個老者就抬過來一張三尺高的,竹篾條編程的席子,
將那綠油油的席子圍著神壇裹了一圈,
席子下端的搭鉤勾住神壇的鎖扣,
老者們相繼離去,
又有青年人挑著扁擔,擔來一笸籮一笸籮的泥漿,
他們有的將泥漿灌進席子上方的開口里,灌滿席子內(nèi)部,
有的把泥漿糊在席子表面。
如此一番操作后,
原地出現(xiàn)一個大泥團。
李岳山把香爐搬到泥團正前方,
插上一炷香,
等線香燃過一半,他轉(zhuǎn)而向蘇午說道:“阿午,把神像背進廟里去吧。”
線香才燃了一半,
大泥團卻已經(jīng)完全風(fēng)干。
蘇午知道此中有莫名力量在起作用,
他聽得師父吩咐,便走到那個大泥團前,雙腿微蹲下,雙臂向后一攬一提——看似頗有重量的泥團,被蘇午背在身上,卻讓他覺得泥團的重量,并不比一個瘦弱老嫗更重分毫!
并且,
那泥團看似已經(jīng)風(fēng)干,
背在身后卻并未硌到蘇午,
反而讓他覺得身后的泥團就像一個活人一樣,
有皮肉相護,
自然硌不到他。
沙沙沙……
蘇午背著神像往廟里去,
一路走,
身后的泥團一路脫落泥塊。
等他走進廟里,
把身后之物安放到神臺后,才驀然發(fā)現(xiàn)——大泥團已經(jīng)變作一個佝僂身形,拄著拐裝的老嫗!
這老嫗慈眉善目,
面上皺紋纖毫畢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