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走過的路,又重新被三清之腸的詭韻充塞。
走到岔道口,
蘇午依著黃道長的指點,轉向了左邊的岔道。
接下來的路漸漸由水泥公路,變成了土路,老道長走得磕磕絆絆,偶爾絆倒在地,便在草叢里留下一灘灘金液。
那是他吐出的血。
蘇午不忍回頭細看,只能在前面引著路。
崎嶇土路兩邊的草木逐漸稀疏。
而后,
前方豁然浮現一大片空地,只有荒草在此間蔓延。
那空地上,聳立著一座二層小樓。
即便與這座二層小樓還隔著幾十步的距離,蘇午仍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二層小樓完全被強烈的詭韻籠罩了!
如此濃烈的詭韻,使得小樓外面的墻皮加速脫落。
小樓周圍一丈范圍內,草木枯死,土壤都變成了沒有生機的灰白色!
透過小樓大開的中門,依稀能聞到一陣燒灼的味道隨風飄來。
門內充斥著血光。
那股燒灼味,是骨灰混合著香火的味道。
那濃郁的血光,來自于紀念堂內的血色蓮臺。
“道長,馬上就要到了,
您堅持??!再堅持一下!”
蘇午眼看到那座二層小樓,縱然感應到了此間縈繞的濃烈詭韻,面上仍有欣喜之色。
“誒,誒!”
老道長背負著神像,身軀搖搖晃晃。
他仰起臉,整張臉都變作了金銅質地,連從衣袖里伸出,托付著神像的雙手,也化為金銅色澤。
即便如此,老道長仍是笑瞇瞇的,看著前方的龍山公墓紀念堂,他開口說道:“蘇小友,你跟在我后面吧。
這地方有些兇險,
你走在前面,或許應付不來。”
“我來幫你在前面擋一擋,牽制些微詭韻,你鎮壓這只詭也輕松一些?!碧K午在旁說著話,并不愿跟在黃道長身后。
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這座神像勃發的神光火焰,完全是以黃道長一身精血為薪柴,其背負著神像每多走一步路,每出一分力,自身‘黃金化’的程度就愈高。
現下蘇午幫他抗御詭韻越多,在鎮壓三清之腸以后,黃道長就越多一份生還的機會!
“不用麻煩啦。”
黃道長勉力搖了搖頭。
猶如黃金鑄成的面孔上,滿是釋然的笑容:“蘇小友,這是老道我自己的命啊……
命數如此,從丐師父為我定命以后,我這一輩子就是為這件事而活的。
年輕的時候,我還總在追尋自身活著的意義身在何處。
直到當下才明白,原來這就是我人生的意義。
完成這件事,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背著神像的老道士從蘇午身前走了過去,徑直走向前方的廢棄公墓紀念堂。
他背上的神像散發輝煌火光,猶如高不可攀的神山。
然而承托這神山的老道人,卻也并不渺小。
好似沉默的大地。
轟!轟!轟!
籠罩整座公墓紀念堂的詭韻,在老道長背負著神像踏足小樓一丈方圓之內時,便生出劇烈的反應!
一個個只及常人膝蓋高的泥胎,倏忽間從虛無中浮現。
它們面帶著憨態可掬的笑容,一個個被無形的詭韻推動著,接二連三地撲向神像——撲向背負神像的老道長!
臨近老道長時,泥胎們臉上的笑容倏忽消失,
眼底一片漠然,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啃咬向老道長周身!
老道長咬著牙背負神像持續向前——
那神像勃發熊熊火光,如瀑布般流瀉,將簇擁包圍而來的泥胎盡數焚成灰燼!
轟隆?。?
數不盡地泥胎包圍向他,
又被他催動自己所有的生命力盡數燃燒成灰!
他根本不給蘇午伸手援助他的機會!
二層小樓相對于神像而言,顯得極其狹窄低矮的兩扇門,直接被神像撞破。
巨大的窟窿呈現于蘇午眼前。
許多磚塊碎石從神像周圍滾落,不斷砸在老道長身上。
黃道長一聲不吭,低著頭,背負著神像走進了巨大的窟窿里——他渾身上下,唯一正常的地方——一雙眼睛此時也被金銅色澤侵染了。
這雙好似黃金煉造的眼仁勉強轉動著,
最終鎖定了正對面——血色蓮臺上,以血肉包裹粉灰,疊合交結形成的‘神像’。
這座血肉神像沒有頭顱,尚未塑造完整。
此時,組成血肉神像的那些人眼神呆滯地看著背神像進來的老道長,以及緊隨老道長之后走進的蘇午。
或許是熊熊火光焚燒了太多的詭韻,
或許是一時機緣巧合,
或許是周洋勉力的掙扎,
讓那些已消失的村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