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專注地駕駛著汽車,車前窗被外面的車燈映亮,顯出窗外的情景。
黯藍夜空下,卻是一片綿延起伏的丘陵。
此時,客車就行在一座小山丘側邊的公路上,小山丘被萋萋的野草遮掩著,隱約可見山丘上有一個個可以容人矮身鉆進去的土洞。
——這是被當?shù)厝朔Q之為‘蠻洞’的地方。
據(jù)說以前的野人就居住在蠻洞里。
蘇午關注的焦點,并不在車外面的風景。
而是駕駛臺后,靠車身一側的小座位上,那個半途被替換上來的檢票員‘小李’。
駕駛臺的微光下,
濃妝艷抹的小李腿上放著自己的挎包。
她手里拿了一面小圓鏡,正一面照著鏡子,一面用一把小梳子梳著頭。
小圓鏡背面像是包裹了一層銅。
銅上鏨刻著一些海棠、牡丹一類的花卉圖案。
‘小李’梳頭梳地很認真。
相比她的樣貌,她有一頭很多女生都羨慕的烏黑亮麗的長發(fā),此時把長發(fā)披散開,從頭頂中分開,細致地用梳子把頭發(fā)梳理得更加柔順,泛著亮光。
沙沙……沙沙……
伴隨著她仔細地梳理,一縷縷頭發(fā)從她額前飄落了。
還未落地,就化散于無形之中。
她前半個腦袋上的頭發(fā)隨著她的梳理,越發(fā)地稀疏,從厚厚的一層,被梳作薄薄的一層。
又從薄薄的一層,被梳得漸漸掩蓋不住泛青的頭皮。
終于,她前半個腦袋上的頭發(fā)都被梳光了!
看著自己油光锃亮的大腦門,‘小李’非但不覺得有絲毫不對,反而喜滋滋的,像是從鏡子里看到了另一個、不同面貌的自己!
她前半個腦袋上,不見半根頭發(fā)。
而后半個腦袋上,卻是秀發(fā)茂密如云!
“你掉頭發(fā)的毛病,有多久了啊?”
這時,坐在車子最前排,一直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小李’的蘇午,忽然出聲向‘小李’問道。
“呀!”
‘小李’被這個冷不丁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轉過頭去’。
——她本應該側頭看向蘇午這邊,此時卻偏偏把頭轉向了與蘇午正相反的方向。
因為,此時她本該被濃密頭發(fā)遮蓋的后腦勺上,已經(jīng)生出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瓜子臉。
長得桃腮杏目,唇紅齒白。
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張被濃密秀發(fā)簇擁著的面孔,眼神冰冷地看著蘇午——她的眼睛倒映出車廂里的所有人。
她穿著一件黑紅色的長袍。
這件長袍上,繡著一個個圓形的圖案。
仔細看,那是由‘壽’字演變成的紋案!
她穿著一件壽衣!
‘女人’側過身來,雙手自然而然地抬起,關節(jié)沒有進行任何翻折,像是本就是她的手臂一樣,自顧自地撫弄起滿頭的秀發(fā)。
只是,在燈光映照下,仍然能看到她腦袋后半部分光禿禿的,毛發(fā)不生。
她細致、溫柔地用手指梳理著長發(fā)。
‘沙沙……沙沙……’
梳理頭發(fā)的細微響聲,從蘇午身后響起。
蘇午心頭悚然,
扭頭一看,車廂里沒有睡著的、觀察著駕駛臺這邊情況的一部分乘客,此時都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與‘女人’保持著整齊劃一的動作,細致地梳弄著自己的頭發(fā)!
其中有一個光頭,
他不斷摩弄著自己油光锃亮的大腦袋。
腦袋越盤越亮。
忽然,某一個瞬間,他一個激靈,混沌的眼神變得清醒,垂目看了眼自己滿手的頭油——有些迷茫,自己這是在干什么?
光頭佬再抬眼看身側,
地中海的大哥已經(jīng)隨著梳弄頭發(fā),把地中海前面的‘陸地’打通了!
這怎么回事?
鬧鬼了?
光頭佬心里接連浮現(xiàn)一個個念頭,他明明看到地中海大哥把自己的頭發(fā)梳了下來。
然而那些頭發(fā)無聲無息地飄轉,
未有落地,
直接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無法理解這種現(xiàn)象!
接著,更讓他不能理解的情況出現(xiàn)了——坐在他身側的大哥,無聲無息、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與他隔著一條過道的一個女乘客,也消失了!
四周幾乎坐滿的座位上,有近六成的乘客消失了!
剩下那些人眼見自己身旁人陡然消失,也嚇得舉頭四顧,查看情況!
“鬼呀!”
“我的媽啊——”
“這什么情況?!”
車廂里充滿了乘客驚恐地叫喊聲。
有人抬頭看向駕駛臺,就看到了駕駛臺旁端坐的女子,于是跟著機械僵硬地梳理起了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