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來了,喬瑾煜布好餐具。
展小曦拿了絹巾擦手,目光暖暖地望著喬瑾煜,溫聲陳述,“不被家庭接受的孩子,不見得就是壞孩子。”
“很多家庭原本就扭曲,無法容納孩子,卻出于各種緣由貪婪地想要一個孩子。把孩子當做維護婚姻關系、收買人心的工具,要了,發(fā)現(xiàn)無法達成目的,就開始覺得麻煩,想要退掉。”
“尋尋是領養(yǎng)的,可以把問題推到他頭上,找借口退養(yǎng)。”
“親生的不能棄養(yǎng),就冷漠對待。”
“李叔同先生有首詞,大義是說每個小嬰兒降生前都是小小的天使,趴在軟軟的云朵上向世間望,擇一對平凡男女,做自己偉大的父母。”
“選中了,就放棄一整個天堂的美好,張開小小的胳膊義無反顧地去擁抱ta的爸爸媽媽,迎接人世間一切的未知。”展小曦悲哀地扯了下唇角,搖頭,“作者太溫柔了,現(xiàn)實從不由人選擇。人沒法選擇自己降生在什么樣的家庭中,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偉大。”
一整個家庭責任感的缺失,不該由無辜的孩子來背負。
他隱去了最想說的話。
他知道喬瑾煜能聽懂。
展小曦并不知道喬瑾煜原生家庭具體是什么樣,喬瑾煜沒有傾訴的意思,他也不好上趕著去安慰什么。
但展小曦看得出來那個家讓喬瑾煜活得很辛苦,對他也沒有幾分溫情可言。
日常不見聯(lián)系和關懷,由著他孤零零地在外漂泊,遇事被召喚回去,形單影只地落地,全力地替家庭排憂解難,熬著一身病回來,落地依舊無人問津。
他立在機場外看喬瑾煜默默把手機開機,卻連一個報平安的人都想不到,關懷了自己幾天未見的朋友之后悵然地定在了原地,心一下子抽痛起來。
并且最近這次回家,一定發(fā)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看樣子,喬瑾煜又是妥協(xié)的一方。
所以展小曦嫁接了陳尋的經(jīng)歷,把想說的話說給喬瑾煜聽。
喬瑾煜手中的刀叉攥得很緊,眸光輕動。
好久之后,他消化了情緒,啞聲說,“對我而言,家的概念很模糊。”
“我記得我長大的每個地方,但是很難稱呼哪里是我的家。”
“所以當他們以家人的名義對我提要求的時候,我會覺得很奇怪。”他問展小曦,“他們養(yǎng)大了我,也沒有刻薄對待過我。如果有一天,在某件事情上,我不想再繼續(xù)妥協(xié)了,你會覺得我很沒良心嗎?”
他沒有述說具體的痛苦。
但展小曦清楚,話說到這個份上,對于一個習慣了掩藏內心真實感受的心理醫(yī)生而言,已經(jīng)是極限的信賴了。
“我可能比較瘋,你姑且聽一聽,不用當真。”
“是我的話,任何人任何事,在我需要的時候沒有給過我溫情,在我強大起來之后卻要反過來綁架我按照他們的意愿生活的話,”展小曦望著喬瑾煜,說了認識以來的第一句臟話,“我會跟他們說——滾你媽的。”
第41章 很脆,求安慰
展小曦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總是愿意誠懇地面對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事物。意識不到尚可,一旦察覺到了,就會第一時間去干涉和改善。
喬瑾煜聽得懂展小曦批了外套的安慰,也讀得出他眼中對自己的喜歡——他終于把喬瑾煜劃入了“可以親近的朋友”的行列,毫不掩飾自己的保護欲。
像小孩子偏愛自己的父母,真誠又自然,眼睛亮亮地注視著喬瑾煜,不帶任何忸怩,不含任何雜念。
喬瑾煜此刻的心情,唯有被自己養(yǎng)在身邊的小奶狗炸起毛來保護過的人可以理解。
人對人的善意,往往要掂量得失。在不傷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多數(shù)人愿意做個仗義執(zhí)言的好人。
可是小動物對主人的保護欲,不會經(jīng)歷任何計算得失的過程。
它們不會先掂一掂自己是否足夠強大,而后再決定要不要行動。
察覺到主人遭受威脅,再小的身軀也會義無反顧地反撲上去,呲出米粒大小的奶牙,炸起滿身絨毛,嗚咽著震懾外來的威脅者。
喬瑾煜輕微地瞇了下眼睛。
他是帶著心事回來的,可是面對著展小曦擔憂的眼神,他覺得一切難題都不算什么了。
不得不說,他很享受被展小曦放在心里的感覺,尤其享受現(xiàn)在這樣,無需多言就能被對方敏銳觀察到的偏愛感。
可他屬實不算是個老實本分的爛好人。
展小曦看他的眼神太純粹。
純粹得令喬瑾煜感到心癢和不滿足。
比起此刻這種親人式的直白偏袒,喬瑾煜還是更喜歡從前在車里耳尖紅紅、眼神躲閃著不肯與自己對視的展小曦。
貪念點燃了心底的瘋,輕輕一觸,野火燎原。
喬瑾煜勾了勾頭,嗓子不舒服地吞咽,輕嗑了兩聲,帶得擱在餐桌邊沿的修長手指蜷縮了下。
“謝謝你。”他輕巧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