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自己的短暫的貪念感到羞恥,責備自己怎么會是這樣沒骨氣的人,為什么會下意識地想要依賴別人才能存活。
于是收斂好了不該對人展現(xiàn)的虛弱,靠自己的力量支撐著坐好,輕聲對喬瑾煜說“謝謝”。
喬瑾煜感覺到自己被輕微地推拒了下。
對方拉開距離靠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閉著眼睛語速緩慢地向他道謝。喬瑾煜望著他側(cè)顏睫毛蓋下的淡影,還殘存著淚水的蹤跡,抬手攬了下展小曦的后腦,“沒什么?!?
陸雪丞似乎很愛引導展小曦自我檢討,時間久了,展小曦變得容易自責。喬瑾煜知道他沒有那么快恢復心情,卻不好放任自己再次越界向他靠近。
他幫李阿婆救助過流浪狗,遇到過一只生下來就失去了母親的小奶狗,渾身臟兮兮的長毛卷滿了干燥的蒼耳和草屑,瘦骨嶙峋,眼角長了膿瘡,尾巴生了斑禿沒有毛,紅紅的一截露在外面,可憐地打著抖,奄奄一息。
當時心急,怕耽誤下去狗狗性命垂危,伸手去抱。
小狗脾氣很不好,顫栗著狂吠不止,尖利的嗓音帶著濃烈的敵意,嗚咽著盡力發(fā)出可怖的聲勢,渾身僅剩的力氣全擠在一處也要跟他殊死搏斗似的,令他難以靠近。
李阿婆攔下他,說這小可憐該是經(jīng)常受欺負,對人產(chǎn)生了應激反應。
遭受過暴力的流浪小狗,不可以強硬地靠近。需要十足的溫柔和耐心,才能放下戒備,一點點相信自己不是命里帶喪的棄嬰,而是漂亮可愛值得被愛的天使。
展小曦看上去穩(wěn)定了許多,問喬瑾煜有沒有煙。
喬瑾煜遲疑了下,探身往前坐摸了香煙和打火機給他。
他接了,再次道謝,下了車,背身閃進了街邊一處無人的晦暗邊角,夜色里的背影看上去消瘦蒼涼。
起了風,天忽然間轉(zhuǎn)涼。喬瑾煜往那處去看,借著街燈蔓延過去的光。
展小曦仰頭靠著圍墻立著,唇間的火星被風吹得明明滅滅,整個人籠罩在昏暗的暖色光暈里,像老式港片鏡頭里憂郁頹廢的主角。
風里的溫度在一點點下降,誰也無法阻止寒冬降臨。
嬌貴的水仙越不了室外的寒冬,卻偏偏有一株生得極美的被殘忍地丟棄在了室外……
是該遵循私心把他撿回來呵護,還是該守在他身邊盼一個奇跡,祝他做一朵可以越冬的自由生長的花。
喬瑾煜把視線投回來,望向車前燈火輝煌的主流街道。
側(cè)目和前望,像是看到了兩個世界一樣。
一邊光明璀璨的康莊道,順暢無阻一眼望穿,有些無趣,但很穩(wěn)妥。
一邊晦暗蒼涼的獨木橋,影影綽綽,私密得不可窺探,無法預知橋那頭等待的會是怎樣的一段人生。
喬瑾煜不清楚什么樣的心事需要展小曦這樣謹慎的人向他借一支煙才能思考清楚。
他最近察覺不清展小曦的想法了,對方在他眼里變得難以捉摸,神秘而憂傷,令他無措。
喬瑾煜垂下頭,意識到或許應該先理清楚自己。
他對展小曦的掛念已然偏離了他幫展小曦追回陸雪丞、補償唐水星造下的業(yè)障的初衷。
當然,他也可以自欺欺人地說,了解展小曦是為了便于給他更全面的幫助。
可他偏是個清醒無比的人,那些說不出口的隱晦念頭被他精銳地感知。
他很清楚,那不是一個專業(yè)人士不含雜余情緒地解決問題時該有的心境。
喬瑾煜下車繞回駕駛位,連著的通訊設備顯示母親來電。
他點了下屏幕關(guān)掉了外連設備,手機放到耳邊,“怎么了媽?這么晚打過來?!?
母親語氣溫和,看樣子沒什么不好的事,“你叔叔他們從國外回來,爸爸安排了家庭聚會,讓我確認一下你的時間。趕上國慶節(jié),要順便籌備一下股東大會,結(jié)束之后宴請業(yè)內(nèi)的一些朋友開一個商會,你爸爸希望你出面簡單應酬一下。”
喬家投資醫(yī)藥行業(yè),生意做得低調(diào),商會不講究隆重,卻格外在乎體面。
喬瑾煜作為家里的獨子,此類場合必定不能缺席。
他大概理了下時間,抬手看了眼腕表,“知道了媽,您早點休息,我定后天的機票。”
“你不要太辛苦,提前一晚趕到就可以。替我和你爸爸給唐叔叔他們帶好?!蹦赣H交代完,掛斷了通話。
展小曦看喬瑾煜掛斷電話才輕輕扣了下車窗,立在外邊沒有上車,問喬瑾煜,“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自己回去?!?
喬瑾煜喊他上車,“挺遠的,我送你吧,順便吃點東西。”
展小曦此時反應過來對方陪他耽誤這么久,還未曾吃晚餐。
連忙上車,抱歉地問喬瑾煜,“餓不餓???”
喬瑾煜回給他一個“你說呢”的的眼神。
“餓壞了。”他幽怨地瞟了一眼展小曦,“然后有人還想放我鴿子讓我自己空著肚子回去?!?
展小曦瞬間感覺自己好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