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錯人了喬醫生,”他只是淡淡地說,“我不是你那位,被很多人愛著還總想要輕生的幸運朋友。”
“我是被全世界拋棄,也死皮賴臉掙扎著想要活下去的可憐人?!?
“我知道你幫我是各取所需,可是不管怎樣,”展小曦說,“謝謝你陪我胡鬧這一場,你不用跟我道歉?!?
說完手機響了,他推開喬瑾煜接了電話,掛斷之后告訴喬瑾煜,“車子一分鐘到,尾號279?!?
喬瑾煜拖住他的大臂,避開了腕上的傷處,“一起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展小曦輕輕扒開他的手,“我習慣自己走夜路,不習慣讓人接送?!?
瘦弱的人影離去,黑色車子駛來。
喬瑾煜坐在車上看窗外流過的霓虹,左手微微顫抖,想不明白是出于什么原因。
許久之后他終于記起,那里曾落過一滴淚。
悲傷濃烈到像是高濃度硫酸,一滴便燙穿了他的掌心。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久等了大家,還是一周5更,一般是周三周四休息
第0010章 錐心二三件
樹梢響動,有落雨的跡象。
凌亂的腳步穿過街巷,踩爛本就爛作一團的泥漿。
記憶鎖死在那天,空氣總是昏黃的,看不清天色,看不清人臉,嘈雜的議論聲聽不真切,遠空里有難聽的歌聲,殘破滲血的嗓音催命似地吟唱。
巷子狹窒逼仄,轉不完的彎通向到不了的盡頭,狂奔的年輕人奔跑起來太過生龍活虎,時不時在轉角處抵上墻壁再迅速轉向,奔向當時還不覺得可怕的未來。
不要去……不要過去……
喬瑾煜眉頭擰得很緊,在夢里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想要跑贏那個先自己一步的少年。
替他扛下接下來綿延一生的苦痛。
卻任憑怎么使力都無法超越,夢境中自己的腳步輕得如墜云端,前排少年狂亂的腳步聲一聲一聲震碎他的心臟。
心在絕望中墜落,落在地上,混入地面,被少年踩進腳下的泥漿里,黑的紅的混成分不開的臟污一團。
不要……不要……
他發不了聲,聲音悶在腹腔里,撞碎五臟六腑。
少年攀上破敗的頂樓,長臂一攬,抓住了眼前的女孩。
樓層并不很高,喬瑾煜甚至看得清他回頭轉向自己,試圖安慰自己心安的眼神。
喬瑾煜凝望他,充血的目光緩緩落向頂樓邊沿處的那塊地磚。
那塊磚的位置刻在了喬瑾煜心里,左邊是兩尺半高的石灰欄桿,從中間斷開,露出石灰包裹的銹紅的鋼筋,右側不遠處是另外半截欄桿,欄桿之間的斷口有三塊磚的距離,少年腳下踩著的是左數第一塊。
與右邊兩塊不同,那是半塊斷磚,正常施工中會被淘汰的廢料。
大抵是因為放在破敗的老樓上不顯眼,被不知哪個粗心工人隨手碼在了圍欄邊沿。不要!
還是發不了聲。
那一塊碎磚還是依照命運的軌跡松動了。
它砸下來,連帶視線都還沒來得及收斂的少年人。
半塊磚帶著一個人,墜落。
“阿彥?。?!”
一直緊鎖的嗓音從腹腔內轟然炸開,他終于喊出了那句沒用的提醒。
血色鋪開在眼前,視野里紅彤彤的一片,半塊磚碎成了無數塊,少年斷成了兩截,像被什么切開,大腿處斷面平整,下半身已經不見,只剩上半身痛苦地掙扎,血混進泥漿里,黑的紅的,混成分不開的一片。
有很輕的注水聲響在耳邊,喬瑾煜緩慢地睜開雙眼,看上去平靜,那個過去十一年里重復無休折磨他的夢境只殘存在眼底的血色里。
林珮掩起擔憂,蹲下身遞上溫水,無聲地詢問喬瑾煜需不需要喝點水緩一緩。
喬瑾煜望進杯子,看到里面腥紅色的液體。
他知道林珮端來的是普通的純凈水,卻無法下咽,搖搖頭,“不渴?!?
林珮把杯子放在邊幾上,往內推了推,“還是做那個噩夢嗎?”
“不是夢?!眴惕蠅褐~頭,沙啞地說。
道德感太強的人,注定活得很苦。
林珮掃了眼書架上新放上的關于如何控夢的科普工具書,咽了咽,簡單說,“胡老師上午打過電話?!?
“阿彥沒事,最近還算穩定,讓師父不要掛心。”喬瑾煜答。
“他是問你?!绷肢樥f。喬瑾煜沉默。
林珮攥了攥手,沒忍住勸道,“你是學心理出身的,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問題不單單在于夢魘。胡老師一直希望你能找他談談……”
“該被解救的人是阿彥?!眴惕蠜鱿抡Z氣,“阿彥不好,我有什么資格好?!?
“你這是自苦?!绷肢槻徽J可,“哲彥師兄這些年并沒有說過任何責怪你的話,”她說,“你何必——”
“口頭上的責備遠不夠讓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