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突發(fā)奇想來看看,你是不是要燒死在這里?”徐州把裝著溫水的杯子遞給俞景,有些生氣。
“我吃過退燒藥。”俞景喝了一口水,有些心虛,又勸:“你戴個口罩。”
徐州坐在床邊:“放心吧,早就陽過了。”他說歸說,手上忍不住替俞景掖了掖被子:“怎么跑到這里來住了?”
“我把李薇那套房子賣了。”俞景咳嗽了兩聲:“而且陳淮現(xiàn)在住在醫(yī)院,這邊住著方便照顧。”
“他是殘疾了還是爸媽都死了,要你這么照顧他?!”徐州這回是真的有些生氣了,談個戀愛談成這樣,這輩子也就見過這一個人:“你把自己搞成這樣,他知道嗎?”
俞景心說人家連我是誰都記不清,但他也知道,徐州不了解陳淮的病情,他也就沒說,怕徐州更心疼。
其實有時候想想,俞景覺得挺該的,畢竟是自己先欠陳淮的。
“算了,你先睡,我去給你煮點粥。”徐州見人神色疲憊,難得放過他一回。
俞景頭剛挨著枕頭,又掙扎著起來:“你會煮嗎?別把我廚房炸了。”
徐州把人摁下去:“睡你的。”
再醒過來燒已經(jīng)退了大半,屋子里彌漫著米飯的香味,外頭天黑了,徐州也早就走了。
粥溫在鍋里,字條貼在鍋蓋上。俞景給自己盛了一碗,喝的干干凈凈。
生病的人大概總是要比平時脆弱一點,比如現(xiàn)在,俞景獨自窩在沙發(fā)上,就忍不住想陳淮這么多天沒見到自己,會不會有點惦記。
但更大的可能是已經(jīng)徹底忘記。
只是他都病成這樣了,總要想點有盼頭的事情來哄哄自己,不然也太難熬過去了。
第66章
俞景這場病足足折騰了半個月才算是好全。
去醫(yī)院的時候,護士告訴他陳淮在草地上曬太陽。推他的是季書,兩個人一坐一站,風吹起季書的衣服飄帶,往后長長蔓延。
季書很快看見他。
“小淮,誰來看你了?”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故意這么問。
俞景對于陳淮的回答并沒帶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目光在他臉上定了半分鐘,張開嘴,很慢很清晰道:“俞景。”
“是呀,是我們小景來啦。”季書推動輪椅來到俞景身邊,關心道:“身體怎么樣,恢復好了嗎?”
“好了。”俞景還沉浸在那聲名字里,嗓音微啞:“他記起來了嗎?”
季書的目光很寧靜,像是已經(jīng)看淡:“沒有,但我覺得在變好。”她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因此情緒沒有俞景那么重:“上次,他也是主動開口問我關于你,才慢慢好起來的。”
“他主動問我了?”俞景抓住她話里的關鍵。
季書笑笑:“他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俞景有些失望,原來并不是陳淮自己想起來的。
季書看出來他的失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來,推他去走走吧,護士說那邊有條小路,兩旁栽著香樟,很漂亮。”
季書交代完,卻沒跟他們一起,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遠。
如季書所說,這條路的確很漂亮。
俞景看著透過樹葉縫隙漏在地上的陽光,突發(fā)奇想:“陳淮,要不要踩影子?”
陳淮沒回應,哪怕他現(xiàn)在生著病,也知道大白天的,當然沒有影子可以踩。
俞景卻突然用力,把他的輪椅推到一片光斑下,陽光的溫度被樹葉削減了一部分,落在陳淮身上,變得溫和又親切。
下一秒,俞景再度用力,輪子飛快轉動,和陳淮一起沐浴在前方的光斑之中。
兩個人就這樣走了一路。
俞景的汗水滴下來,浸濕了衣領。但他總覺得陳淮應該是喜歡的。不然整天待在輪椅上,太無趣了。
往回走的時候正巧遇見負責給陳淮扎針的護士,看見兩人,她笑了一下:“他是不是叫俞景。”見后者眼里泛起疑惑,又解釋說:“這位病人這段時間一直在重復這個名字呢,生怕自己又忘記掉。”
陳淮垂著頭,像是沒聽見。
俞景在護士走過后,蹲在他面前,頭一次用這樣認真的語氣問他:“為什么要記住我的名字?”
良久,聽見陳淮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因為你那天哭了。”
那滴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燙到了陳淮的手指,也讓他明白,原來記不住一個人的名字,是一件這么讓人傷心的事情。
所以他每天默念那個名字,在護士推他出門時停在門口,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這一刻,俞景無比堅信,陳淮會好起來。
晚上,趁著陳淮睡著,俞景把他的衣服都拿出來,借了熨燙機,想燙一燙。
柜子里全是藍色的病服,只一件白襯衫,孤零零掛在角落。
俞景把襯衫鋪在床上,熨燙機落下,陳淮突然伸出手來,被機器的高溫灼傷手指,又很快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