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有蛙鳴陣陣,卻沒有霓虹和燈光,束水和京都終究是不同的。
俞景莫名有些情緒低落,但他沒說,只是把臉重新埋進陳淮的胸膛:“好。”
有人死了,但活著的人總要活著。
時間并不是沒有留下痕跡,只是這痕跡要用死亡和生命來衡量和證明。
無論是僥幸活著的陳淮,還是壽終正寢的于石頭。
“沈嘉說,他死的很安詳,也沒有受苦。”陳淮摸摸他的腦袋,像是在呼嚕一只炸毛的小狗,安撫的不動聲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兩人靜靜相擁,一夜無夢。
和上次不同,這次俞景站在山頂,能清晰看見山腳的風景。白色的云團棉花糖似的綴在天邊,涼風吹過,攜著點暖陽的味道,撲面而來。
于石頭這個人,同他的名字一樣,被埋入雅麗河中,常年流淌。
俞景和陳淮在山頂跪下,沖著底下的河流磕了三個響頭,并沒有點煙燒紙,只放了一束白菊在樹下。
佇立良久,俞景回頭,看見陳淮站在他身邊,目光透過雅麗河,落到不遠處的邊境線上。
哨所似乎變多了一些,也許有更多像陳淮這樣的人加入。
他的衣擺被風高高吹起又輕輕落下,額前的黑發也隨風揚起弧度,漆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臉頰由于瘦微微有些凹陷,但仍舊有一種令人心悸的野性。
他生來就該屬于這片土地。
俞景眼眶有點澀,他眨眨眼,伸手和陳淮十指交握:“我想帶你去看個東西。”
陳淮什么都沒問,只點了點頭,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走。”
山路并不好走,俞景跟在陳淮身后,被他的力氣帶著,暢通無阻。
束水鎮仍舊流行賣玉,往來的生意人也如多年前一樣絡繹不絕。
原本已經廢棄了很久的束水小學,此刻有一支建筑隊正在舊址上施工。包工頭是個穿灰色施工服的男人,他見著俞景,仔細辨認了一番,眼睛一亮,很快迎上前來,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俞老師!早就聽說你要過來。”
俞景和他握了握手,又簡單介紹了一下身邊的陳淮,詢問道:“工程修的怎么樣?”
“修了一小半,預計今年底就能全部完工,再等個兩月,就能投入使用了。”包工頭擦了一把汗,感嘆:“俞老師心善,自從這束水小學垮了,孩子們每天都要走幾公里的山路去城里念書 。孩子又小,城里的學校也不給提供住宿,鎮上的家長又沒錢去城里租房子,逢上暴雨,洪水塌方的,真是危險。”
他沖著陳淮夸道:“這下好,有俞老師的捐款,小學修起來,老師也招回來,孩子們也有書念了。”
陳淮默默聽著,伸手替俞景撩開眼前的碎發:“你要捐一所學校?”
“是。”俞景答的很堅定:“我想把工作室的股份用于這所學校的建設和后期的教育投資。”
那頭有工人喊,包工頭沖兩人點點頭,匆忙跑過去。
“什么時候決定的?”陳淮低聲問。
“18年。”俞景拉著陳淮往里走,最高的教學樓已經蓋好頂,上面豎著幾個鍍金大字:濟淮小學。
陳淮的母親季書是名門出身,當初給他取名為淮,寓意著最干凈的河流。
俞景取了他的名,又加上一個字,從此,淮不僅僅是干凈的河流,更是希望的河流。
給了孩子們走出去的希望。
“陳淮,因為你,那些東西才沒有流入國內,你拯救了無數家庭和像她一樣的孩子。你干干凈凈,和扎根在這里的戰士們一樣,值得所有人尊敬。”俞景神情肅然,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告訴陳淮:“你是英雄。”
這樣的施工現場,機器的轟鳴聲就響在耳畔。但俞景的聲音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這么多年,陳淮始終無法與自己和解。那樣漂亮的白裙子,自那天起,成了他每晚擺脫不了的噩夢。
而他活的渾渾噩噩,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的腿,其實在濕冷的環境下,會很疼。”陳淮眼眶有些紅,但沒有淚,他像是一位病患,平靜的講述自己的癥狀:“所以,下次開車的時候,把空調調高一點吧。”
第60章
在束水待了一周左右,陳淮的秘書打電話過來找人。那邊的公司剛剛起步,離不開他。
兩人只好收拾行李踏上歸途。
在機場與沈嘉告別后,陳淮牽著俞景的手,并未在意周圍人異樣或奇怪的目光。
飛機平穩駛過跑道,陳淮坐在靠窗邊,閉上眼睛。
俞景叫住路過的空姐,禮貌問她拿了一條薄毯,輕輕蓋在陳淮腿上。
陳麓派了司機來機場接人,說是季書的生日,家里有一場家宴。
陳淮把俞景帶上車,制止了他想要先去買個禮物的行為:“我讓人買好了,你送過去就行。”
俞景抬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安排好的,但時間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