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她,陳淮活了下來,生命是多么脆弱又頑強的東西,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拖著那條斷腿,布下了最后的局,在這個局中,他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死。
組織的人考慮到警察突襲,為了便于轉(zhuǎn)移,他們把基地建在了一搜船上,而這給了陳淮摧毀它的絕佳機會。
基地爆炸的一瞬間,陳淮靠著求生的本能跳入水里,熊熊烈火中,他疲憊至極的想要閉上眼睛,卻在余光里瞥見那抹熟悉的白色裙裾。
小姑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今天媽媽給了她一顆糖,她想要把這顆糖帶給被關(guān)在房間里的大哥哥。
陳淮睜大眼睛,拼命往基地的方向游去,漸漸的,有東西糊住他的眼睛,分不清是海水還是他的汗水。
發(fā)動機的轟鳴讓他逐漸耳鳴,隔著火焰,那抹白色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yuǎn)。
陳淮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也只堪堪摸到了船壁。
他活下來了,卻如同死去。
組織的人想要摧毀他的精神,他們的確做到了,以另一種方式。
哪怕是斷腿重新被接上,身上猙獰的血肉和傷口長合,曾經(jīng)的傷害逐漸變淡,陳淮躺在安全又干凈的病房里,卻仍舊沉浸在那場大火里,妄圖救下那個女孩。
他在夢中試圖拯救,無數(shù)次大喊著醒來,清醒時卻無比迫切的想要回避這件事。他不能回憶,否則會陷入巨大的情緒波動。
他害怕亮光,害怕燃燒的物品,害怕接觸人類。他把房間里的窗簾全部拉上,整個人裹在被子里,即使死死閉著眼睛,不停抖動的睫毛也在宣泄著他的不安與害怕。
與此同時,他的記憶力快速下降。也許一覺睡醒,他就會忘記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更甚者,幻聽幻視。
陳麓找了很多專家,每一個得出的結(jié)論都是嚴(yán)重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也稱為ptsd。提出的治療方式也無外乎心理干預(yù)和吃藥。
但幾乎每一次心理干預(yù),都會讓陳淮的情緒變得更加糟糕。
陳淮的母親季書先崩潰了。
她看著昔日優(yōu)秀的兒子變成如今的模樣,淚流滿面。
幾天后,陳淮失蹤了。
季書帶著他回了老家,來到陳淮長大的一方江南。
那里整日煙雨蒙蒙,水上行舟。
潮濕的空氣讓陳淮的腿時不時作痛,但講著吳儂軟語的人和煙火塵塵的環(huán)境讓他感到各外心安。
他逐漸從創(chuàng)傷里走出來,陷入幻聽幻視的情況也越來越少。
日落黃昏的時候,季書會推著他出門散步,在江南小鎮(zhèn)顛簸的石板路上,慢慢行走。
陳淮安靜而又乖覺的坐在輪椅上,目光隨著夕陽漫無目的游動,直到身子被路顛的一顫,他才收回目光,低頭盯著青灰色的巖石,自言自語。
季書停下腳步,蹲在他面前,帶著溫和的笑意柔聲問他:“你在說什么?”
陳淮抬頭,眸子里是茫然和疑惑:“媽媽,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東西。”
季書愣了好久,這是第一次,陳淮主動提出有關(guān)他的記憶。
醫(yī)生都說,他這種情況,會隨著時間慢慢變好。但只有季書知道,不是的,他的兒子正在被這個世界遺忘。
他會記得怎樣吃飯,卻逐漸忘記吃飯。當(dāng)季書站在她面前時,他知道這是媽媽,卻忘記季書叫什么名字。
季書太害怕這樣的遺忘,她害怕有一天,陳淮睜開眼,問她是誰。
她強忍著淚水,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撫摸陳淮消瘦的臉頰:“兒子,你是不是想起來什么?”
夕陽終于落下。
在難捱的沉默里,季書掩蓋眸中的失落,站起身,想推陳淮回家。
卻聽見陳淮輕聲道:“我的愛人,叫俞景,我曾經(jīng)背著他,走了很長很長,這樣的青石路。”
那樣微弱,那樣小的聲音,仿佛風(fēng)一吹,就消失在空氣里。
但季書知道,陳淮說的很堅定,他堅信自己的記憶里,有這樣一個人和這樣一段時光。
那是他好起來的最好證明。
第56章
那是怎樣的一段過往。
俞景僅僅是聽完,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握著手機的指尖在不可控制的顫抖,胸腔內(nèi)仿佛始終窒息著,靠著微弱的氧氣起伏。
沈嘉深深吐出一口氣,在長久的隱瞞和壓抑里,鄭而重之告訴他:“陳淮走到現(xiàn)在太不容易,我不求你愛他,但你別再放棄他,他靠著你才想起這個世界。”
俞景良久沒有應(yīng)聲,窗外傳來嗶嗶啪啪的雨聲,晴朗許久的京都,終于下起大雨。
時隔數(shù)年,俞景撥通陳淮的號碼,那頭不再是冰冷的關(guān)進,在幾聲嘟嘟響后,被人掛斷。
俞景再次撥過去,在掛斷聲中無數(shù)次重復(fù)這個動作,執(zhí)著而又執(zhí)拗。
他的心太疼,再見不到陳淮,他會死掉。
隔壁的異響卻在此刻傳來,在夜深人靜里,各外令人煩躁。俞景沒了敲響墻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