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和你去。”岑歸年答得篤定,慢吞吞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停車場里來來往往的,要是被認出來了,我跑都沒地跑。”
岑歸年的聲音隔了層口罩所以聽起來悶悶的,他問出了藏了一路的話:“你在這里住多久了?”
姜南這次誠實回答了:“四年。”
果然是四年。和他猜的一樣。可猜中的人卻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按岑歸年的說法,和姜南上去比獨自留下要安全些。姜南覺得岑歸年說的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會擔憂。
從停車場到地面,姜南總忍不住回頭再三確認岑歸年的偽裝沒有疏漏。
他的擔心絲毫沒有影響岑歸年,他看起來就像是頭次來親戚或朋友家串門的人,走到樓下了也不著急進去,反而立在原地環顧了一圈。
姜南不敢在大庭廣眾下拉扯他,怕引起注意,只敢小聲問:“怎么了?”
岑歸年回答:“先看看。”
看看這個姜南住了四年的家。
這里是個半新不舊的小區,論裝修肯定比不上岑歸年住的小區,但它勝在了更有人情味兒。住戶之間基本知根知底,不遠處涼亭樹蔭下的聊天聲基本就沒有斷過。
就他們站在這里的一會兒,已經有三四個經過的住戶和姜南打過招呼了。難得在姜南身邊看到陌生人,還是全副武裝的怪人,大家都或多或少要瞄幾眼。
那些好奇的視線先弄得姜南一陣頭皮發麻。
正值放學期間,園林路上有許多老人牽住小孩的手,更大點的學生則是三三兩兩結伴邊聊天邊往這邊走,手里或多或少都拿了些外頭流動小販賣的小吃。
香味隔著老遠就能傳到他們這邊,一起傳來的還有他們嘻嘻哈哈的聲音。
即使不用看清表情也能讓人猜到他們很快樂。
岑歸年想他大概知道了為什么姜南會在這里住了四年。
或許姜南曾經確實會因為這些畫面而感覺到幸福,但他現在看著那群走來的人只覺得頭頂在突突地向外冒。
年輕人的眼睛本就比較尖,要是被誰認出來了……
姜南不愿去想后果,伸手將岑歸年的帽子拉得更低,借著這個空檔對他說:“看得差不多了我們就上去吧。”他說完緩了下,似乎是在想措辭讓自己接下來的話顯得不要那么奇怪,“你看到人在盯著你看就躲在我后面不出聲就行,要是盯著你看很久,你就扯我袖子,我會知道的。”
岑歸年順著姜南的手臂往下看,卻是一秒不停地從他的袖子略過,停留在他微攤開的手心上。他唇角輕勾起,神情倏地變柔和,仗著有口罩和帽檐遮擋不怕會被姜南發現。
他回姜南:“知道了。”
這次岑歸年倒是沒有故意放慢腳步,果真按他答應的那樣,始終低著腦袋緊緊跟在姜南的身后。
如果不是在樓道里意外遇見熟人,姜南想他們早就到家解除警報了。
“小姜?”迎面而來的徐阿姨用略帶驚喜的聲音地喊他。
“徐阿姨。”姜南邊打招呼邊把岑歸年擋在他身后,“好巧啊。軒軒現在才放學嗎?”
“是,我剛準備帶他去樓下玩會兒。徐阿姨沒注意他的小動作,樂呵呵地說,“正巧,姜汀剛剛送糖水來的時候把她的校牌落下了,你正好一起拿回去。”
“軒軒,把姐姐的東西拿給哥哥。”軒軒乖乖打開了他胸前的小包,從一堆玩具里扒出了姜汀粉色卡套的校卡,遞給姜南。
姜南摸了摸軒軒的腦袋,笑著道謝:“謝謝軒軒。”說完又對徐阿姨說,“徐阿姨你們不是要去玩兒嗎?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哎,好。”徐阿姨原本都要走了,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岑歸年后又收回了腳,她微瞇起眼,問姜南:“這個小伙子是?”
姜南剛放下去一點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他胡編道:“他是我表弟,今天過來看我。他臉上出了些疹子,怕留疤,見不得陽光才這幅打扮。”
他適當露出些歉意的表情,“嚇到你們了吧?”
“這倒沒什么。”徐阿姨對他編撰的理由很是相信,“那確實要好好養養,光看眼睛就知道和你一樣是個靚仔,留疤了就太可惜了。”
徐阿姨繼續說:“不過也不要一直捂著,悶壞了也不行。”
“確實,等會兒回家了我就叫他摘下來。”電梯門開了,姜南自然而然地推岑歸年進去,然后跟徐阿姨道別,“那我們就先走了。”
直到電梯關門,岑歸年才出聲:“你在這里人緣還挺好。”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嘲諷也聽不出夸獎,就像是在敘說事實。
“都是大家人好。”姜南斂眸說,“鄰里街坊都是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為人又熱心。看我們只有兩兄妹,就總會多關照我們一些。”
為什么是兩兄妹搬過來?
姜父姜母呢?那對親和又對他好的夫妻,他們呢?
岑歸年想聽更多,然而姜南無意再講下去,話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