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暫時是
江慎跑回廢棄倉庫的時候,商暮秋站在門口看雨。
雨越下越大,落在屋頂匯成水流,順著屋檐流下來,將內外的空間隔開,也使得江慎無法看清商暮秋的表情。
他腳步慢下來,站在逐漸瓢潑的雨里劇烈喘息,剩下幾步,不知怎么就走不過去了。
水也順著江慎的面頰往下流,他有點睜不開眼,聽到很模糊的問話:“回來做什么?”
江慎:“你為什么撕我的東西?”
商暮秋的回答冷漠到沒有一絲起伏:“一張廢紙,沒什么用。”
江慎心說,是有用的。
徐茂聞把名片給他的時候他想過要不要給回一個電話過去,后來沒有,但他還是留下了這張名片,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忽然后悔,很想聯系商暮秋。
——在他想好不要再打擾和麻煩商暮秋的時候,他忍不住給自己留了一顆后悔藥,哪怕不會吃,和那間紋身店一樣,作留念也好。
簕不安跟他親生父親關系很差,但是跟家里的某個哥哥關系還不錯,簕不安經常在喝醉了之后發酒瘋給對方打電話發瘋,絮絮叨叨指責他們的父親是個沒有家庭觀念沒有社會責任的人渣,對方總是沉默聽著,等簕不安發完瘋,讓他少喝點,然后掛斷。
江慎不喝酒,江慎也沒有商暮秋的電話。
現在他有了,還沒來得及打過一次,他們之間好不容易重新有的聯系,被商暮秋親手撕了。
后悔藥也過期了。
江慎說:“那是我的。”
商暮秋定定望著江慎,不說話。
“是我的!”江慎固執重復,怕雨太大商暮秋聽不清,很大聲道:“是我的東西!”
無論江翠蘭還是商暮秋,他們總是很隨意拿走施舍的東西,從來都是。
“現在不是了。”商暮秋說:“我讓你滾。”
地上積起水洼,雨滴砸下來,濺起尺余水花,江慎像是被雨水砸得站不穩般,很難受地退了半步,視線中商暮秋的臉更加模糊。
江慎說:“好,我走。”但是腳下一動不動。
商暮秋的聲音隔著雨幕很模糊:“滾吧。”
對視頃刻,江慎忽然拔腿越過雨幕沖進了屋檐下,商暮秋被撞得后退一步,穩住身形的同時撈住踉蹌的江慎,江慎從他懷里抽出了短刀,蜿蜒的水順著江慎的面頰和身軀流到他原本干燥的衣服上,江慎喊:“我欠你的!”
商暮秋叫自己別恨他,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恨商暮秋什么,商暮秋說他們各自欠了彼此,可他能想到的全都是自己欠了商暮秋。
從第一顆糖開始他就知道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飯,他從來沒想賴賬,可是商暮秋又忽冷忽熱,時而要他記著,時而要他滾開。
他感到不平,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申什么冤,按理說人不應該索求無度,但是偶爾他也會想,既然遲早要丟了他,為什么當初還要生他,要撿他?
為什么不讓他自生自滅,真的死在外面?
要是從來都沒有過也就算了,偏偏對他好過。
肩膀滲著血,短刀搭在了鎖骨前,臉上除了冰涼的水還有一些溫熱的液體,江慎吼:“我欠你一條命!你要不要?”
但是他只有一條,還了商暮秋就不能還江翠蘭了。
商暮秋眉眼發寒,語氣沒有起伏:“好,還我。”
江慎提起刀不帶猶豫地往下捅,被一腳踹進雨中,刀也掉在一旁。
他捂著肩膀沒能起身,商暮秋走過來蹲下來擰著他領口問:“這是干嘛?威脅我?”
江慎被雨點砸得睜不開眼,賭氣似道:“你管我!”
“好,我不管你。”商暮秋撿起刀遞進他手里:“那你捅,多捅幾刀。”
江慎捂著臉,水從指縫流出來,很痛苦地吼回去:“你讓我怎么辦呢?”
商暮秋提著江慎丟到屋檐下,自己也跟過去蹲下,江慎眼圈紅透了,捂著臉靠在門前:
“我怎么都做不對,我就想……就想讓你順心一點!”
就想讓他順心點,商暮秋想割舍過去他就自覺離開,這些余下的麻煩他也想收拾干凈,讓他們別去打擾商暮秋,但是商暮秋居然還是不滿意。
“你想讓我怎么做呢?”江慎放下手,臉上的液體不知道是雨水還是什么:“你以前會告訴我的,這次你也告訴我行不行?我猜不透你。”
“你到底要不要我?”
商暮秋說:“十三分鐘。”
江慎沒能很快反應過來,商暮秋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反問:“你想怎么樣呢?”
江慎說:“我想讓你高興。”
“江慎,帳要一筆一筆算。”商暮秋說:“你問我想要什么,你能還我什么?”
江慎說:“我跟你走。”
他不管了,去他媽的理智,去他媽的箴言,去他媽的不想給商暮秋找麻煩,去他媽的早晚有一天。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