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果皮與果皮之間的間隙隱約看見了外面的場景,敦在一瞬間的驚愕之后迅速做出了反應,他似乎在呼喊我的名字,即使對帶其下如同觸須般的果皮已經分身乏術,卻依然在搭檔們的協助下借力彈跳到高空,將目所能及的螺旋纏繞在果核周圍異能狀體切碎。
我腳下的果皮因為這樣的意外出現了蜷縮般的反應。我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調整了重心才沒一頭栽下去。我的呼吸都因這差點摔死的意外中變得急促。雖說即使我真的失足落下,大概率也是能自救的。
顯然,即使只有一面之緣,敦仍然想要救下即將被蘋果包裹住的我。
我因這個認知而停頓了片刻,接著便佯裝不知的樣子。
他失敗了。
更多的、更多的果皮借此包裹住了他。將它如同木乃伊般纏繞,試圖勒斷他作為人類時脆弱的脖頸。等到敦用他如同大型貓科動物般鋒利的爪子將果皮撕碎時,我已經被阿真再度包裹到了蘋果的內部。而這時,敦已經阻止不了任何事了,只能從空中墜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這一切都只在短短幾秒鐘內發生,如今我的耳膜只能感受到異能□□咕涌時的擠壓聲響,目之所及都是紅色,再也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面的任何畫面與聲音了。
就算沒有我,他們當然也是能打敗阿真的,這點毋庸置疑。只是由誰來打敗阿真,是性質完全不同的故事。因為阿真是我的異能力。
——或許太宰先生真的是個人生導師吧。
我的面前。無數的寶石碎片包裹這一枚完整的、小小的寶石。它裸露在外面,仿佛是為了方便他人毀壞一般存在的。
我盯著那枚寶石,接著在深呼吸后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沒有任何存在阻止我的行動,即使我手上拿著可以擊碎寶石的刀——甚至還是削過蘋果的水果刀。
腦內的聲音依然無休止的回響著,這不成字句不成含義的聲音只有我能解讀其中的意味。
即便是為了這樣的聲音不被他人知曉,我也要解決掉阿真。
“我……經常想不明白一些問題,很多事情的發生在我看來就是莫名其妙的。”密閉的空間為自言自語的欲望增添了養料,讓我不由自主的開了口。
但我同時也知道,莫名其妙的那個是我才是。我只是不愿意去承認這點罷了。
我來到了果核面前,果核鼓動著,漸漸出現了人臉的輪廓,沒有五官,只是模糊的人形,仿佛有什么存在想從里面脫出,卻又被果核的表皮阻礙。我伸手貼了上去。
果核的異能組織仿佛是一片泥潭,紅色的、由異能力組成的手從其中伸出,間隔著如同布般的薄膜,插開了我的指縫扣住了我的手,將我的手包裹在其中。
這個場景在外人看起來可能有點詭異,但一但意識到蘋果就是阿真,我真的一點兒都害怕不起來。只有污染的模因在腦內愈演愈烈。
——如果承認了自己是個怪胎,那我該如何像普通人一樣活下去呢?
我盯著果核其中若隱若現的寶石碎片們,他們星星點點的存在于其中,更深的、更大的則是龍的那枚寶石,在其內部翻涌,與污濁一起形成了難得一見的科學奇觀。
我想起了媽媽,一個極具塑造力的女人,在教導孩子這方面,她總是別具一格的很。
受教育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一點點的認知世界,再一點點的推翻世界,當一個人對世界的構筑無能為力的時候,就會變得痛苦而麻木。
所以,不甘心就此麻木的人們總會做些什么,但只會在歪曲的道路上越行越遠,接著淪為常人眼中的怪胎、怪物……惡魔……
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能清晰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是怪胎的人卻很少很少。
怪胎的思想侵蝕著怪胎,他們半數的人生都泡在不被理解的惡意淤泥中。
為什么都在傷害我?
為什么都用異樣而排斥的眼光看著我?
為什么沒人理解我……
他們詢問著眾人,卻無法從別人口中得到答案的。如果他們能夠得到答案,怪胎便不再是怪胎了。
失望透頂的怪胎們感到痛苦,從無助轉變為憤恨,接而撕咬著一切。從無助轉變為麻木,接而沉寂著徹底熄滅。
運氣好的怪胎可能會遇見像天使一樣的、能夠給予他們答案人,那他便會被普通人接納,不再是怪胎了。
而等不來天使的怪胎們便只能漫長的孤獨中前進,最后在厭倦與麻木中自滅。
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是個怪胎真的很難,這必須在漫長的受教育的過程中,由自己來回答自己。
常人有充足的理由來討厭怪胎,再不濟也有充足的借口來討厭怪胎。但他們沒法回答的是,你為什么會變成他們討厭的樣子。
人家為了給自己的不當行為找借口就很花時間了,哪有空去替你想你為什么會是個怪胎啊。
人是這樣的,怪胎們只要看上去很格格不入就行了,人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