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注意到他的一瞬間,芥川就丟下了自己的加班項目,迅速尾隨了過去。直覺使然,他覺得自己一定得跟上去。
敦移動的很快,匆忙、卻不像是執行任務的樣子。
芥川知道的,他第一次見到敦時他就是在執行任務,和現在的狀態很不一樣。
那時的他出手果斷,行動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靈巧——這或許與他的異能力有關,值得關注的是他的眼神,那種冷漠空泛的、壓抑著恐懼的眼神,仿佛從人的狀態中脫出,變成另一副面孔的眼神。
他多有單獨行動的時候,但絕不會如此行色匆匆,如此緊張的徘徊。
芥川暫且停下了追蹤的腳步,等敦第三次檢查完周遭的環境后才再次跟上。距離稍微拉近后,他看清了敦慘白一片的臉。
這種神經緊繃的狀態肯定大有問題,芥川這么評價著,隨著敦離開市區,來到了更為偏僻的城郊。
芥川不知道敦打算做些什么,卻莫名聯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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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芥川正在完成亂步的委托,為禾澤的印章而努力,在疾控中心幫助森醫生處理掉一些病人……的問題。那會的芥川還沒在名為“與謝野晶子”的不可抗力下慘敗,依然迫切的希望能一步到位的找到妹妹。
這種心態下的芥川在回到故地后情緒自然稱不上好,帶著一種冒進的緊繃。
然后就遇到了來擂缽街執行任務的中島敦。
他的任務目標全在疫病中中獎,都成了疾控中心的病人。
那時的中島敦羞澀靦腆、說起話時語氣都帶著十成十的歉意,他一絲殺氣也無,芥川卻可以看出他很強。
他想找疾控中心的負責人,但不巧的是森醫生恰好離開去做不那么醫生的事情去了。于是芥川接待了他,兩人不知怎的攀談了起來,共同話題越聊越多,芥川有親人、也有過同伴,前者血脈相連,后者交托了性命卻不等于交心,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有共鳴感的人,與他經歷相似,明明有許多不同卻似乎又很相像。他們聊的很盡興,之后敦禮貌告別,表示下一次他還會再來找森先生的。
第二天,森先生回來了,中島敦也如期而至。敦與他私下商談了一段時間,之后芥川被要求帶敦前往一間單獨的隔離病房。
一路上的情況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直到他們進入了病房。
敦在幾個呼吸間,將一整個病房里的人都殺掉了。
他一絲殺氣也無,以至于芥川沒能再第一時間察覺,等他想出手阻止時,卻被愛麗絲的針管攔住了。然后一切塵埃落定,紅色的房間里躺倒著無生氣的軀殼。
“不必阻攔,芥川君。”森醫生出現在他們身后,面帶微笑的說道,“這是我允許的。”
順利動完手的敦看了森醫生一眼,眼中是芥川看不懂的敬意。
“謝謝您,先、森先生。”他磕磕絆絆的說道,不自在的扯了扯外套的領口。
對方是黑手黨。
這個認知讓他厭惡萬分,至少是升起了把他打個半死的念頭——這大概要付出一定代價,但他就是想這么做。
但這件事也被愛麗絲一并阻止了,中島敦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疾控中心。
事后,森醫生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前因后果,和他之所以這么做的原因。
“芥川,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的。”最后,森醫生這么總結道。
芥川沉默以對,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森先生在說些什么。倒不如說,他從來不在乎誰可以被拯救誰不可以被拯救的。至少那時的芥川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
接著不知為何,森先生嘆了口氣,打發芥川走了。
芥川在疾控中心做志愿,禾澤想象的他是做護工的活,分發藥劑物資,輔助醫護人員的工作之類的。但實際上他做的是護衛的活,一個人頂一個小隊,把砸場子的、不配合的、干壞事的統統揍了個半死——沒人阻止可能就不是半死了。
森先生對此沒什么意見,因為芥川的到來確實讓他省心了不少。但禾澤就不一定了,要是讓禾澤知道森先生把芥川當槍使了,即使芥川是自愿的,禾澤也會不高興的。
對其他人來說禾澤不高興沒什么關系,畢竟那孩子一般懶得和人計較,甚至懶得不高興。但可悲的是森先生在他面前印象分太低了,恰好屬于會被記仇的少數人。這顯然不是優解,所以森先生還是得想辦法讓芥川長進一點的——在禾澤心里希望的那個方向。
于是,在芥川以為再也不會見到敦了的時候,敦開始天天往疾控中心跑了。
“你怎么又來了。”被勒令不能打人的芥川氣壓很低的說道。
“森先生希望我有空常來的。”敦開口解釋道,這是第三次見面,他們的交流方式暫且還延續著過去的溫和平靜,他想了想躊躇的問了一句,“我那次任務讓你很生氣嗎?”
“黑手黨都是些為了自己的利益肆意剝奪他人性命的惡劣東西。我厭惡你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