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書寫者

世界在傾倒。

一切事物變得模糊而沒有邊界，失去了意義。

——這樣下去也好……

——至少羅佳先生的愿望是實現(xiàn)了的……

花戶愛就這樣沉浮著，她此時很疲憊，連感覺都不甚清晰，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逐漸流失，仿佛重回了沉睡在胎水之中的歲月。

直到重力扭曲帶來的異響將這鋼鐵建筑中的平靜打破。

她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見了許多人。大多是陌生的躺在地上的保衛(wèi)人員，也埃塔小姐昏倒在一旁。

在這之外，她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人，那位能一眼看透真相的偵探先生不知為何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對方站在機械設(shè)備面前，對著沒有標注的按鍵犯了難。

——為什么來的是他呢？

不知為何，花戶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是別人就好了。如果是別人，自己就不會有任何動搖了呀……

·

亂步再次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少女醒來的模樣，她看上去疲憊異常，似乎所有的生機都在被這臺機器奪取。

她似乎在說些什么，亂步集中著注意力，才勉強聽清了她喃語般的聲音。

“我是個……壞姑娘……”花戶的聲音很輕，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又仿佛是希望被其他人聽到的。

無論她是哪種愿望，亂步都切切實實的聽見了，而聽見了就要回應(yīng)。于是亂步回應(yīng)了。

“不是哦！”亂步仰起腦袋，被頂燈照的瞇了瞇眼，他回答的聲音特別大，生怕意識游離的花戶愛聽不見，也自然吸引了遠處二人的目光，但亂步?jīng)]在意這點，繼續(xù)大聲的回答道，“會這么想的小愛明明就是好姑娘啊，就算來的人是禾澤他也會這么說的。”

花戶的手顫抖了一下。意識清醒的她絕對有一整盒子的話去反駁亂步的話，比如那個調(diào)查員先生見誰都哄，他的話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又比如她現(xiàn)在就在做壞事，根本不是好姑娘。

但她的意識并不清醒，甚至是脆弱的。所以，再一次，她開始掙扎了。她扯著連接在自己身上的支管，試圖擺脫禁錮。與實驗階段的異能數(shù)據(jù)取樣不同，如今她身上的支管都是嵌入血肉的，手術(shù)麻藥的效果沒有完全褪去，撕扯支管帶來的痛感也有些鈍挫的意味。她沒有成功，除了些微的痛感，那些支管依然紋絲不動的連接在她身上。

隱約之間，她似乎聽見了偵探先生在對她說話，她想去聽清，想去回應(yīng)，卻克制不住的感到疲憊異常，最后在微弱掙扎中垂下了手臂，又被支管扯住。

“別再扯了……”

偵探先生的聲音模糊的傳來，但花戶愛已經(jīng)聽不見了。

——

費奧多爾很早就有了這樣的構(gòu)想。

基于異能手術(shù)可以讓普通人獲取異能獲得的靈感，他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將所有人的身體改造為不能容納異能力的狀態(tài)，以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樣的構(gòu)想顯然是天方夜譚，但他那“創(chuàng)造一個沒有異能力的世界”的愿望也是如此，甚至更勝一籌，這樣一來，如此的構(gòu)想也就顯得沒什么了。

不過將計劃歸于實際來考慮就會發(fā)現(xiàn)它的可行性并不高，將時間和精力花費在科研研究這種資源消耗巨大且大概率毫無收獲的事情上實在不怎么明智。所以這個構(gòu)想也只是構(gòu)想罷了。

直到他在偶然間觸碰到了書最本質(zhì)的秘密，依靠『故事』來到了世界倒影的其中之一。他的手中留存著半張書頁。由此，他那難以實現(xiàn)的構(gòu)想終于可以歸于現(xiàn)實了。

這個世界同樣擁有著象征本源的“書”，但那本書卻極其脆弱，上面書寫任何內(nèi)容都會導(dǎo)致世界的崩壞。而費佳手中的，卻是真實世界中的書頁，即使只有半張，也能為對這個世界造成穩(wěn)定的、極具統(tǒng)御力的影響。

費奧多爾個人推測，現(xiàn)實世界的書頁為這個世界帶來了更多的本質(zhì)上的概念，使它接近現(xiàn)實而趨于穩(wěn)定。當費爾多爾身處這個世界并書寫『故事』時，它會被當做真實世界，而書頁會從其他世界中抽取可能性。使用它不會使這個世界崩壞，由此，本身充滿不確定因素的實驗都能在書的作用下得到唯一的答案。

能通過『故事』到來就能通過『故事』回去，即使只有半張書頁，也足夠他寫下既定的結(jié)局。

對費奧多爾來說，這個倒影世界就是他的道具制作工坊，他在這里制作真實演出所需要的道具。無論他的計劃有多肆無忌憚，等到計劃的終幕，那些痕跡都會被舞臺的燈光掩蓋。他那邊的敵人們永遠不可能發(fā)現(xiàn)另一個世界產(chǎn)生痕跡，只能在為時已晚的時間里無可奈何的死去。

當然，這僅僅是他個人計劃的那部分而已。書頁被一分為二，有計劃的可不止他一個。

——或許確實只有他自己。

書頁上半部分的書寫者，怎么不算他“自己”呢？

費奧多爾看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