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拍打著那只罩子,沒有任何聲音,這里是個沒有聲音的世界,就連潑起水來,都不會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直到許久后,周圍突然就有了聲音,有風聲,也有水聲。
同時還從遠處跑來一個小小的影子,是一只,有著黑色短發和淡綠色眼睛的歲小蟲崽。
小蟲很輕易的就進入了這個罩子,蹲在安德烈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可愛的臉頰滿是驚奇。
安德烈也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只小蟲的手指……這小蟲和他的樣貌太像,甚至眉宇之間還有些家里雄主的影子,讓他認為這可能是自己生的幼崽。
他好像,在……做夢。
在,明知道自己完全活不到孵化期,也見不到這個孩子的情況下,做了這樣一個有感知有聲音,還有觸覺的好夢。
小小的蟲,指尖軟軟的,還有一點點的涼,很真實的觸感。
“咯咯。”小蟲笑出聲,蹲在水譚邊用手撩起水欺負他:“雌父,雌父。”
“嗯。”安德烈沙啞的應了一聲,被水潑到反而笑意更深的朝著他伸出手。
小蟲和想象中一樣貪玩,不肯給雌父牽手,只繞著他飛來飛去。
只陪著小蟲玩了一小會兒,無數的幸福便在雌蟲眼中凝聚到散都散不去。
直到,周圍出現了一些熟悉的景物。
和他曾經在帝星所見到的那些專門出售蟲族的市場結構差不多……幾個看不清面貌的身影忽然出現,一把抓住了小蟲崽,黑暗中發出獰笑聲。
不!
安德烈立刻開始掙扎!
在這樣的夢境中,他做不到獸化,也無法使用精神力,可即使他下半身像是長在湖水中一般溺死拔不出來,也還是努力的震動著翅翼!口中發出刺耳的蟲鳴聲!
隨著一個能看得到臉的身影忽然出現,走向那些抓了小蟲的黑影身邊。
是……納維爾。
不,不是納維爾!
他是那只雄蟲,是那只,安德烈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弄清楚他到底是誰,又是什么種族的溫柔雄主。
“雄主!”安德烈狼狽的趴在水邊,看著不遠處的雄蟲,對他伸出一只手祈求著:“您、救救它……”
雄主頭也沒回,伸手提起了那只小崽子,在和那些黑影短暫交涉之后,將它丟進了對方帶來的籠子中,并收取了一筆錢。
此時此刻的場景,和當初眼睜睜看著納維爾成為他的雄主一個月后便毫不在意的把他丟進實驗軍部中一樣……殘忍,棄如敝履,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時只覺麻木,此時卻是徹頭徹尾的涼意貫徹全身。
于寒回頭看著這只站在湖水中渾身發顫的雌蟲,緩緩走到水潭邊,蹲在他面前。
安德烈抬頭望著正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的雄蟲。
他知道這是夢,即使他并不愿接受這可能是個噩夢,但這和在成為雌奴之后一切無法掙扎的經歷一樣,接受與否,都不在他怎么想。
不遠處的幾個身影,拎起小蟲崽的腳,倒拎著,似是在查看它有幾斤幾兩。
這么小的蟲崽實在沒什么用處,多半……也就是拿來入藥。
“雄主……”安德烈用一只手,抓住雄蟲的腳,被不知名的涼意與心痛弄的牙關打顫:“救救它……”
“為什么?”于寒回頭看了一眼那在他幻想中竟有著一頭小黑毛的蟲崽,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它不是我的孩子,我容不下它。”
安德烈詫異的抬起那雙幾乎灌滿了水的綠色眼瞳,不可置信:“可是您說……它是……”
“在睡過你之后立刻就有了?”
男人輕描淡寫的話,帶著譏諷與嘲弄,讓雌蟲如遭雷擊。
是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算是深海里的變異生物,也不可能……這么快。
他蒙蔽了心,蒙蔽了眼,閉著眼睛不肯去看一切,一切真實就都不存在嗎?
這只蟲崽,不是他和心愛伴侶的孩子。
安德烈靜靜的發愣,不再說話。
“求我嗎?只要你告訴我,說清這是哪只雄蟲的孽種,我可以救它。”
相當于逼供一樣的語氣,安德烈卻恍若未聞,眼光只盯著那只小蟲崽。
“看在從前的份上,也看在這是在和我發生之前的份上。”男人伸手攏住他的臉頰,如從前一般滿是溫柔的撫摸:“說清一切,我可以饒恕你。”
他依舊不語。
最終,雌蟲在詭異的寂靜中,眼睜睜的看著小蟲崽在自己面前被撕碎,一直以來,被無盡陰暗與不公席卷的靈魂徹底崩潰,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已經悄然占據整顆心的雄蟲,放棄掙扎,沉入了水中。
夢境建立在潛意識中,思維薄弱的情況下,脆弱直入心底,沒有任何秘密。
在進入這個夢境之前,于寒以為,在看到小蟲被折磨,他或許會像大多數被要挾的蟲奴一樣開口說:“求求主人我錯了。把小蟲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