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手機,盯著名字和號碼,手機突然又打來電話,這回他接了起來,還沒出聲,對面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你取消了一周的康復訓練,剛才醫(yī)院打電話向我確認情況。”藤原柊的聲音聽起來很急,“怎么取消了這么多天?”
清瀨沒出聲,緩慢地想到,康復訓練是藤原柊聯(lián)系的,難怪醫(yī)院會向他再確認。
“祇園這邊,發(fā)生了點事,我暫時沒空去康復訓練。”清瀨舉著手機,貼緊臉龐,“所以就取消了一周。”
“發(fā)生了什么?”藤原柊那邊聲音嘈雜,背景音里有人在喊藤原老師,還有人在歡呼干杯,應該是有一群學生在聚會,特別熱鬧。
清瀨連忙說:“沒事,你先忙。”
藤原柊在電話那頭向?qū)W生們解釋了幾句,嘈雜聲變輕了,他大約是走到了外頭,清瀨聽到了室外的環(huán)境音。
“從北美回來之后,我到祇園來看你。”
想起白天答應了協(xié)會的事,清瀨當下就拒絕了,“如果沒什么事,不來也行。”
“只有有事才能過來嗎?”藤原柊的語氣復雜,清瀨聽出他有點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該說什么,清瀨覺得大腦轉(zhuǎn)動得異常緩慢,和藤原柊說西川的事嗎,還是說他答應了繼承西川流的事,他不知道該先說什么,只能先撿些別的事說。
“你回來差不多也要開學了。”清瀨繼續(xù)推辭,“我這邊……能一個人處理好。”
“就算是開學,雙休我也有空。”藤原柊沒有留給他拒絕的余地,“我為什么不能過來?”
也是,藤原柊說得沒錯,腿長在軀干上,他想到哪里都行,誰也阻止不了。
反正人就在祇園,這么好找,不會逃,也不會躲。
可清瀨卻覺得快要崩潰了。
“西川自殺了。”他用最精簡的詞句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所有人都覺得是我沒答應繼承,西川絕望了才會選擇自殺的,雖然沒有人明著和我說這些,但是我知道,他們都是這么想的。”
他沒有用很大的聲音,嗓子卻啞了。
“你不要來找我,我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見你。”清瀨抬起手肘捂住了眼睛,衣袖很快就濕了,“你想罵我也行,詛咒我也行,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電話那頭始終沒有聲音,安靜得讓人害怕,清瀨迅速掛了電話,把手機丟向一旁,平復氣息。
他以為藤原柊會再打給他,可手機再也沒有了動靜。
這一整夜,藤原柊沒有再打回電話。風雪灌進靈堂,清瀨裹緊身上的羽織,渾身上下都在發(fā)抖。
大雪連夜并未停息,連氣象局都估算錯了這次降溫的力度,次日的時候,櫻花枝頭已經(jīng)全被壓彎了,路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連出殯的車都差點開不進來。
出殯前留了一段時間專門提供給外來民眾到訪。
寺廟外聚集了很多人,清瀨因為腿傷被留在原地,后續(xù)的事宜都交給了望月美代子。
和寺院住持道謝后,清瀨一個人朝著寺院外走。
“是……清瀨嗎?”寺院外有一位中年女人正在等他,看著面熟。
“小林老師?”清瀨認出了面前的人,那是中學時候的班主任。
“是啊,我是小林。”小林笑了起來,又覺得在喪事時這樣笑不太好,很快收斂了,“剛才你在寺院外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這么多年沒見,你一點都沒變。”
清瀨也對她笑了笑,和她寒暄,“是來送西川老師的嗎?”
“是啊,我每年都會去看都踴,沒想到西川老師就這樣離開了。”小林看向靈堂還沒被撤下的照片,又收回視線,“你的舞臺我也有看哦,進到祇園之后應該很忙吧,我很難聯(lián)系到你。”
聯(lián)系……清瀨從她的話里聽出了疑問,確實在進入祇園之后他進行過一段封閉式的訓練,但小林為何要聯(lián)系他?
清瀨連忙問:“小林老師是有什么事要聯(lián)系我嗎?”
“其實也不是聯(lián)系你。”小林擺擺手,“我想聯(lián)系的人是藤原柊,你還記得他嗎?當時來的轉(zhuǎn)學生。”
“嗯,我記得。”清瀨應著聲,氣息卻是亂的。
“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聯(lián)系上他,當時你們坐隔壁桌,我想你那兒興許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
清瀨語無倫次地問:“他、是……有什么事嗎?”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林的語氣很輕松,“中學畢業(yè)的時候藤原走得太匆忙,很多東西都沒帶走,我嘗試聯(lián)系過他的家人,但他們都說不需要,讓學校處理干凈就行,我想丟掉學生的個人物品不太好,至少要問一下他本人的意思,就一直沒動他留下的物品,結(jié)果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些東西還留在學校,今天看到你的時候,我才想起來。”
久遠的記憶一點點破土而出,清瀨想起在畢業(yè)那天始終沒有出現(xiàn)的藤原柊,他始終以為那日藤原柊只是暫時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