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寫,不要抄錯了。”西川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打斷了思緒,清瀨應了一聲,一筆一畫,把那些名字仔細寫了上去。
所有的名字抄完后,還多了一根木條。
“這根木條寫花舞的名字吧。”西川吩咐道。
“啊?”清瀨拿著木條轉身,“我媽的名字?”
“是。”西川還是板著臉,“不然你打算讓花舞的木條一個人燒嗎?”
“沒。”清瀨有些發愣,“我從來沒讓我媽參加過大文字山的送火。”
“啊?”這下輪到西川發愣了,“一次都沒有嗎?”
“到了祇園之后我媽就和所有親戚斷聯了,她離開之后我就跟孤兒差不多,所以沒有長輩操持這件事。”清瀨垂下眼簾。
“孤兒?你把我們這些祇園的人當什么了?還有你置屋的望月媽媽,從照顧你這么多年的起居飲食,這不是跟你媽一樣嗎?”西川說話的語氣不好聽,但清瀨還是覺得她只是單純的刀子嘴。
銀閣寺是以家庭人數為單位發放木條的,西川是特地多領了一根。
“是是是,謝謝西川老師。”
清瀨把寫著母親名字的木條堆疊到西川家的木條中間,看起來終于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這是母親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參加大文字山送火。
清瀨還記得在母親去世之前的那一次送火,因為正值暑假,大家都不在學校,班長挨個打電話問要不要一起去觀看,清瀨討厭在大熱天的晚上出去,但聽說叫了藤原柊,他幾乎是一秒就答應了。
京都御所能看到大文字山全貌,一行人早早地到了御所清和院御門的空地,等待山火燃起。
作為官方推薦的觀賞地,御所還聚集了不少附近的居民,藤原柊安靜地在人群中央矗立著,他居然穿了校服,襯衫扣子到了最上面一顆,在夏季松弛穿著的人群中很是矜持。
清瀨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地想著,藤原柊從東京而來,可能聽過這個儀式,但一定沒有親身體驗過,要不要向他介紹一番呢,就作為搭話的契機。
他從隊伍后頭緩慢擠到了前方,站到藤原柊身邊的時候,他卻停下了。
這樣搭話也太明顯了……會被誤會吧……更何況他們兩家是仇人,他這樣科普,反倒會被以為是他嘲笑外地過來的人。
算了……
清瀨轉頭對隔壁的同學說:“還沒到八點,要等好久啊。”
隔壁的同學很快回應,“對啊,好熱,早知道帶個團扇來了。”
他們就這樣閑聊起來,清瀨斷定藤原柊肯定聽到了,因為藤原柊微微轉過頭,清瀨的余光剛好可以看到他的臉龐,他確信藤原柊在看自己。
但他要裝作沒有看到。
就這樣到了八點,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開始了”,他們望向大文字山,山上的斜坡冒起了一小簇火焰,接著又是一簇,火焰連成了串,變成了一個紅艷的“大”字,在場的人紛紛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對著火焰低頭祈福。
祈福的時候只要早些睜開眼睛,就能偷看到身旁的人,清瀨這樣計劃著,早早睜開了眼,他小心地轉過頭,對上了藤原柊的眼眸。
藤原柊的手還是合十的狀態,他也睜開了眼,看了過來。
所有人當中只有他們兩人是睜著眼的,晚風將藤原柊頭頂的發絲輕輕吹起,神圣的靜謐素裹著他,他的眼里有一點橘紅在跳躍。
被打亂的心像山火搖曳著,清瀨很快閉上眼,假裝繼續祈福。
盡管那次對視只是巧合,這一幕卻在心里記了很久。
他總覺得和藤原柊有一種命運相連的感覺,清瀨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但他還想再看一次,想看到藤原柊只注視自己的那個瞬間。
這么想著,清瀨把木條捆扎好,脫下手套,轉身問西川:“送火那天我還要訓練嗎?”
“你想訓練我也不會攔著你。”
“那我就去看山火啦。”清瀨笑瞇瞇地望著她。
西川橫了他一眼,“你想去約會可以直說。”
清瀨臉一熱,好像山火就在近處點燃灼燒了臉龐。
“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不影響練習,剩下的事,你自己安排。”
聽著西川宛如大家長一般的發言,清瀨體會到了一絲學生時代早戀被抓包的感覺。
“老師您到底是從什么時候發現的……我是說,我跟藤原柊的事。”他干脆厚著臉皮問。
“你和藤原柊在后臺吃炸蝦便當的時候。”
那不就是一開始嗎?真的有這么明顯嗎?清瀨的臉更燒了,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上次把他叫到這里來的時候,我也是想看一下他的態度,我看他像是愿意為你留在這里的樣子,這是件好事。”聽西川的語氣,他似乎對藤原柊很滿意,“就是可惜了,你們這樣要怎么有后代,到時候早點領養小孩,從小培養……”
“別別別,這不是我一人能決定的事。”清瀨臉上在笑,心里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