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點喜歡我?
隨著年歲增長,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已經被洗刷干凈,從感性逐漸趨于理性。
清瀨翻來覆去地想,想出了一個答案。
他可能真的在好奇巧克力的味道吧。
急救車終于在醫院門口停穩,藤原柊的病床被推進了急診室。
清瀨向前跟著跑了幾步,有醫生拿著記錄板擋住了他的去路,“搶救室不得進入。”
“好,對不起。”清瀨站在了門口,朝里面匆匆一瞥,戴著呼吸器的藤原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下一瞬,急救室的門關閉了。
“病人在搶救期間,我需要詢問家屬一些病人的基本信息。”醫生從白大褂表袋里掏出一支圓珠筆。
“好。”清瀨應著聲,大腦卻嗡嗡直響,消毒藥水的氣味刺激著鼻腔,將他瞬間拉扯回母親生病那時的回憶,天花板扭曲著,地面也扭曲著,他只能憑借著本能的意志,才能站立住身子。
“病人是從小就過敏嗎?之前最嚴重的過敏是怎樣的情況,有發生過和這次過敏一樣的癥狀嗎?”
醫生的語速很快,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清瀨張了張口,沒能發出什么聲音,他很快對醫生道歉,“我……不是他的家屬,我只是他的朋友,這些情況我……不是很清楚。”
醫生記錄的筆尖停下了,“好的,請問您知道他家屬的聯系方式嗎?”
“我……聯系一下。”清瀨匆匆打開手機通訊錄,打出藤這個字的時候,先跳出來的是藤原楓的名字,他用顫抖的指尖按下那個號碼,直接把手機給了醫生,后續的交談他沒怎么聽清,醫生問了一些問題,就把手機遞還給了他。
“基本情況我已經溝通過了,病人家屬說明早會到醫院,今晚就拜托了。”
清瀨向他鞠躬道謝,醫生簡單點頭致意,匆匆推門進了急診室。
藤原柊可以從icu轉出是在第二天早晨,清瀨在醫院走廊坐了一夜沒睡,藤原柊的病床剛被推出來,他就趕緊迎了上去,手剛扶到病床邊的把手,后頭就傳來了一聲呵斥。
“讓開!”
清瀨渾身一戰栗,這個聲音他很熟悉,仿佛是從記憶的土里被掀了起來,帶著他不愿回憶的陳舊氣息,他回過頭,看到一個中年面容的女人站在背后。
“聽不懂話嗎?我讓你走開!”正在說話的人是藤原晴子,藤原柊的母親。
清瀨猝然松手,一旁的醫生問道:“請問您是?”
“我是孩子的母親,剛才我已經跟主治醫生溝通過了,醫院的集體病房不允許陪護,我希望能轉單獨病房,我想陪護我的兒子。”
“好的沒問題。”
醫生就陪護的注意事項又跟晴子交談了幾句,等到轉移病房的時候,清瀨想跟著一起走,晴子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便占了他原先的位置,隨著病床離去。
清瀨只好在后頭保持了一定距離,慢慢跟到了病區。
等藤原柊送入病房安頓好后,晴子走出病房,站到了他面前,清瀨無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我聽說柊現在跟你住在一起?”晴子的每個字音都是冰冷的。
“是,對不起。都是我……”清瀨剛說出幾個字,晴子便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這里沒你什么事了,具體的原因,我會等柊醒來告訴我。”
清瀨站著沒動,他隔著病房半透明的玻璃窗格往里望,還想好好看一眼藤原柊,晴子往他面前挪了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
“簡而言之,我不想跟你說話。”晴子的嘴角牽起一絲不算禮貌的笑意,“也不想看到你的臉,聽明白了嗎?”
為什么只是看一眼都不行呢……
晴子進病房后就關緊了門,清瀨在空曠的走廊里靜默地待了一會兒,住院部很安靜,只有幾個病人推著點滴瓶在走廊上徐徐地走著,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同樣推著點滴瓶艱難行走的母親,化療讓她一頭秀美的長發全都落盡……清瀨的呼吸忽然變得不穩,連帶著心律不齊,甚至沒有辦法好好喘氣,他幾乎是跑著到了醫院的室外花園,撐著長椅緩了好久,氣息才稍微好了一些。
其實這家醫院他很熟悉,從花園的第四把長椅往上望,剛好就是住院病區,小時候他照顧母親覺得壓抑,也會到花園里來透透氣。
清瀨坐到長椅上,抬頭數窗格。
“四……五……六,找到了。”
藤原柊現在應該快醒來了吧,他就這樣看著那扇窗戶,在醫院公園的長椅上發呆,一坐又是一整天。
到了晚上天下起了雨,他還是沒離開,四周只有一盞地燈孤零零地亮著鵝黃色的光。
柔和的光線與水汽一同氤氳在身周,清瀨再次望向三樓病房的窗戶,那里也亮著同樣鵝黃色的燈光。
又過了一段時間,窗口的燈熄滅了,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降臨,清瀨把頭埋在膝蓋里,他渾身被淋得濕透,但他還是不想回家,回到那個……沒有藤原柊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