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清總是在周緲的耳邊,不厭其煩地訴說著愛,并用深情的語調問伴侶是否也愛著自己。
夜晚搖曳動情時,周緲會稀里糊涂地順從一切要求,眼角含著愉悅的淚,說出對方愛聽的話。
但在白天,周緲總是下意識地回避這個話題。
邪神的愛太過炙熱也太過瘋狂,讓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可是……哪怕是撿來的小貓小狗,相處久了也會有感情吧?
周緲難過地想。
他悄悄地望向身邊的少年,再次感嘆兩人實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面前的人要稍微稚嫩些,像是少年版的賀蘭清。
也許是因為受了欺負和虐待,少年瘦得嚇人,身高也跟周緲差不太多——要知道,以前的賀蘭清可是要比周緲高出一個頭不止。
然而,小賀蘭清的眉眼已經很好看了,很妖異的好看,宛如一朵盛開在地獄的彼岸花。
氣質也帶了些陰沉和憂郁,不過卻是很乖的,不會像以前那樣亂咬亂舔……
周緲的思緒到處漂移,忍不住拿他和自己熟知的賀蘭清做比較。
“你一直在看我。”
賀蘭清轉過頭,狹長的鳳眸注視著周緲,冷不丁地問:“我被他們打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
他的語氣有點委屈和緊張。
是剛成年的小男生會尤其在意的問題。
“不丑,很好看。”
周緲噗嗤一笑,鏡片后亮晶晶的眸子微微彎起來,冷清的面容如冰雪融化,璀璨生輝。
“校車來了,我們走吧。”
因為是周末,坐校車的學生也稀稀拉拉的,校車內鴉雀無聲。
周緲上車刷卡時無意間瞧了司機一眼,男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頂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他只當是司機感冒了,沒太在意。
周緲隨意選擇了中間的位置,賀蘭清也在他的身邊坐下,校車緩緩啟動。
“嘩啦啦——”
窗外狂風大作,漫天的雨似乎要把玻璃一并掀翻。天空黑壓壓的,車子仿佛一片枯葉,在無窮無盡的浩瀚汪洋中隨風飄蕩。
周緲本來靠著玻璃窗打盹,此時模模糊糊地想,怎么下一站還不到?
車內沒開燈,四周晦暗不明,空氣也又悶又濕,讓人喘不過氣來。
直到過于刺眼的閃電劃過半空,周緲不由得瞇起眼睛,可等他再睜開眼時,卻無端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
他心驚膽戰地抬起頭,看向校車最前方的懸掛的鏡子——
“轟隆!”
響徹天際的雷聲險些震破耳膜,而比這雷聲還要劇烈的是周緲的心跳聲,咚咚地跳個不停。
在那塊小小的鏡子里,赫然倒映著司機的臉。
那張臉呈現出死尸般的青白色,外凸的雙眼中瞳仁大得快炸出來了,此時卻透過鏡子,直勾勾地盯著周緲的方向。
“……”
周緲瞬間頭皮發麻。
不對,不止是司機。
他的周圍不知什么時候坐滿了人,而在此之前,那些位置還都是空的。
周緲不怕小混混,但是怕鬼。
他簡直欲哭無淚,怎么這個世界也有鬼啊?到底還有完沒完?!
慌亂之下,周緲喊出了他最熟悉的名字:“賀蘭清……”
“我在。”
身邊的人回了一聲,賀蘭清神色如常:“怎么了?”
“我們好像……撞到鬼了。”
周緲硬著頭皮問:“你、你能看到前面那些東西嗎?”
賀蘭清像是沒聽懂一般,疑惑地望著他。
而隨之望過來的,還有四周密密麻麻的腦袋,他們的身體紋絲不動,頭卻整整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張張沒有五官的臉。
果然,這些東西是沖著自己來的。
周緲深呼吸一口氣,猛地握住賀蘭清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捏著護身符,“噌”地站了起來。
他們必須得逃出去!
賀蘭清看了一會兒握住自己的手,那只手很漂亮,白凈修長,像是價值連城的玉雕。
青色的血管像是一副漂亮的水墨畫,溫熱的掌心不斷傳來生命的溫度他舔了舔發癢的牙齒,不慌不忙地道:“別緊張,是你看錯了。”
“轟隆——”
又是一到閃電劃過,周緲眼前一白,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周圍那些“無臉人”都消失了。
不僅如此,校車里的燈泡散發著黃澄澄的光線,窗外的雨也慢慢停下來。
廣播中的女聲不停地重復:“宿舍樓到了,請乘客依次從后門下車。”
……怎么回事?
司機沒了耐心,站起來問道:“后面那個站著的,到底下不下?!”
他又抱怨了幾聲,重新坐回去了——那不過是一張很正常的中年男人的臉。
周緲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