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日清晨晏非玉便見到顧晚淵小心翼翼展示在她面前的華服錦紈、圓頭繡鞋與簪釵珥珰,紅綢上面金絲云霞鳳紋針腳細密精致,即便不懂針線也能窺見內里傾注了繡制者的諸多情意。
“師尊,你覺得怎么樣?”他看上去稍顯不安,“我請教了不少人,不過技藝可能不夠精湛……”
她頓時訝異抬眼,不可置信:“這是你做的?”
“嗯。”他一臉含羞帶怯,“那些飾物想不想戴都可以,師尊舒適最重要。”
“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指尖滑過齊胸長裙與對襟大袖衫的紋樣,女子忍不住打趣,“說吧,預謀多久了。”
“……從結為道侶那天開始。”他有些羞愧。
三個月?聽到始料未及的答案她完全愣住了。以他性子肯定不愿動用修為輔助,恐怕皆為親手縫制。
“好啦,沒有怪你的意思,很漂亮。”晏非玉拉起他骨節分明的手,憐惜撫過他帶有薄繭的指腹,緩緩開口,“從起草圖樣制式,到挑選布料,再到繡上紋樣,最后縫制成衣,三個月怕是遠遠不夠……而且你又經常來找我。晚晚,你受苦了,手疼不疼。”
“不累的,也不疼。”做喜服時他腦海里一直想的是她,再多的感受也都化成了甜蜜。何況這點不小心刺破指尖的疼不算什么。顧晚淵克制地抿唇,笑意卻完全無法掩飾,“我多變了幾個分身一起做的,真的沒關系。”
仗著修為高深就這么肆無忌憚……一點也不顧惜自己。壓下酸澀與感動,晏非玉揉揉他的發頂。他低頭配合她的動作,糾結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探身在女子側臉印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她還沒說什么,他先紅了臉,一雙風眸欲說還休,低聲道:“師尊……我得走了。晚上我在我那處寢殿等你。”
“好。”反正是陪他玩,晏非玉毫無心理負擔。待顧晚淵有事匆匆離去,她隨手翻看了一會他給她準備的志怪奇談,低頭看向左手手腕中間形如芙蕖的暗紅符文。雖然他說有了這個印記她去魔宮哪里都暢通無阻,但今日她還是打算先熟悉附近。
院前散發馥郁香氣的深紅花簇婀娜搖曳,晏非玉繞過后院,一池清泉白霧飄渺,熱氣蒸騰,溫暖的潮氣撲面而來,溫泉旁層層香奩按香料種類細心擺放著皂莢。
想著畢竟洞房花燭夜在世俗中意義特殊,晏非玉將衣服掛在木施上,解開發帶梳洗沐浴后換上喜服與繡鞋,發現那堆迭得整整齊齊的衣物里甚至為她準備好了搭配的抱腹,看綢緞上華美的金線蓮紋,她嚴重懷疑這也是他悄悄繡的。
……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他貼心還是恣肆了。心下微妙地披上最外層的緋紅廣袖綃紗,晏非玉下意識摸了摸有些涼的頸部。平日里穿的大多是交領,她的確不太習慣齊胸制式,想了想她戴上赤金重瓣并蒂蓮瓔珞,又挑了兩個順眼的步搖簪在垂落至膝的墨發里。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然后,去找他。
依照顧晚淵白日指示的方位,晏非玉看著面前隱隱透著暖光的瑣窗,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扉。
紗幔低垂,紅燭搖曳,身姿高挑挺拔的男子身穿大紅婚袍坐在床沿,金絲滾邊腰帶上墜著琳瑯禁步。聽到聲響他微微仰頭,臉上表情被喜帕蓋住無法窺探,唯有攥緊衣角的動作泄露了幾分緊張。
“等很久了嗎?”看到桌上擺放好的如意秤桿與酒樽,晏非玉沒想到他竟做得這么全,紅燭帳暖下莫名也有些心跳加速。
“沒有很久。”他的聲音低啞,心跳如鼓地聆聽女子走到他身邊的腳步聲。
站定后,晏非玉凝神注視面前像是任她采擷的男子,輕柔用如意秤桿挑開四角綴以銅錢彩穗的喜帕。紅錦緩緩落地,燭火掩映間男人俊美深邃的容顏上泛著薄紅,看到她后血眸里盡是羞意。
“師尊穿紅色很好看。”平日里她向來著淺色,發飾也以輕便簡易的發帶為主,此刻赤衣如火,步搖輕顫,幽香清冷,襯得她秾艷昳麗的面容愈發勾魂奪魄,如胭脂暈染白玉。
“你也好看。”晏非玉笑意盎然地湊近他,意料之中見到他羞得不敢看她的反應,“還挺有意思的,晚晚,之后呢?”
“之后……該喝合巹酒了。”
兩人順勢來到雕花漆桌前,桌上酒樽杯足纏繞紅線,系成相連的同心結。晏非玉望著杯中映出模糊容顏的清酒,不忘提醒:“別喝多了。”
“嗯,師尊記得別全部喝完,要留一半。”
視線相交,雙臂交纏,彼此面容近在咫尺,滾燙的吐息暈開熱意,連心率也恍若共振。晏非玉垂眸飲下,醇馥幽郁的清香綻放于唇齒,再抬眼時顧晚淵目光灼灼,臉似乎更紅了。
“好了。”她碰了下他的手,嫣然含笑。
兩人交換酒樽,顧晚淵對著上面微微濡濕的那側,仰頭飲盡了剩余的佳釀。滾入喉間的酒液泛起酥麻刺癢,他又施法割斷一縷發。晏非玉一怔,意識到他大概想把禮節做完,也學著他的樣子并起二指做劍,揮手斷發。
虔誠用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