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怎么回事啊?你們家是重組家庭嗎?”江允似隨口閑聊。
孫謙點頭,氣憤道,“房子是我媽拿的錢,當年是因為戶籍的問題,才填的我爸的名字,可是現在他不愿意賣房子給我媽治病……”
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心里有委屈憋不住,前前后后這么多年的艱辛竹筒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往外撂。
江允耐心聽著,見縫插一句,“你家房子什么時候買的?”
“十來年了,正好趕在房價漲之前。”
“按海城的房價,一百四十平的房子,那時候也得要六七十萬了,你媽那時候能攢下那么一大筆錢,也是很厲害了。”
江允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在后視鏡里觀察孫謙的反應。
他表情很自然,“我當時也很驚訝,我媽說是賣了老家的房子和地。”
“是嗎。”江允聲音微淡,她先前查過,孫謙老家的房子和地并沒有賣掉,當年張大山入獄之后,趙秀芝就帶著孫謙急匆匆離開了。
孫謙當時還生著重病,左右鄰居都說趙秀芝是跟著野男人跑了,至于為什么還帶著孫謙這個拖油瓶,大概是想把他帶到陌生的地方再遺棄。
江允看見活蹦亂跳的孫謙時,心里的猜測就更加確定一分。
孫謙當時生的不是什么小病,先天性心臟缺陷,是需要做換心手術的,而當時他們家顯然沒有那個經濟能力。
所以爸爸出車禍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江允幾乎能推出整個事件的全過程——有人要爸爸的命,而張大山需要錢給兒子治病,或許他正好查出來自己患了絕癥,于是鋌而走險。
趙秀芝一定是知道真相的!
江允停好車,拉上手剎,解開安全帶推門下去,跟著孫謙往后面的住院部走。
醫院里充斥著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叫人心理不適。
趙秀芝住在多人病房,靠窗的床位,她躺在床上,身體瘦成一把骨頭,病號服空蕩蕩的,臉卻因為各種激素藥物腫成了發面饅頭,頂上頭發掉的精光。
她剛醒,看見孫謙帶著陌生女人過來,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好,我是江允。”江允站在床尾沖她微微一笑。
孫謙一邊向她解釋,一邊把床頭搖起來。
護士過來換吊瓶,順嘴提醒,“張秀家屬,你們住院費趕緊交,已經拖了一個星期了。”
孫謙漲紅了臉,江允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他,“你先去把住院費交了。”
孫謙躊躇片刻,咬著牙伸手接過卡,低著頭說“謝謝”,抬腳出去了。
趙秀芝眼里含著淚,看著他的背影出了病房,轉回來看江允,不迭說謝謝,“……你是好人,菩薩會保佑你的,真的謝謝你……”
江允嘴角扯了下,有些嘲諷,拉開病床邊的椅子坐下,與她閑話家常。
第127章 舊情
“聽伯母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老家哪里的?我聽著有幾分像c省人。”
趙秀芝的眼里滑過一抹不自在,笑了下,“江小姐耳朵挺靈的,我老家確實是c省的。”
江允“喔”一聲,驚訝,“那兒離海城可夠遠的啊,怎么大老遠背井離鄉來這里?你們一代人不都是很眷戀故土的嗎?”
“海城經濟發展的好,生活水平也高,就來了。”趙秀芝笑得有幾分勉強,眼底露出抵觸的神色,轉移話題道,“江小姐是哪里人啊?”
“喔,我是,”江允彎起嘴角,刻意頓了那么一下,盯著她的眼睛,“寧城人。”
趙秀芝瞳孔猛地一縮,剎那間,背后出了一層冷汗,把病號服都打濕了。
做過虧心事而又良心未泯的人,夜里是睡不著覺的,愧疚和恐懼如蛆附骨,日日夜夜折磨著她,讓她神經衰弱,風聲鶴唳。
尤其像趙秀芝現在在這種離死神越來越近的時候。
一切都是報應,她怕極了。
江允直直望著她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看她心臟里流的血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趙秀芝腦海里各種凌亂的影像飛掠閃過,交織成一團,骨瘦如柴的身體輕輕顫栗,臉部肌肉控制不住抽搐。
“您怎么了,伯母?”
趙秀芝回過神,對上江允臉上關切的微笑。
“啊,沒,沒事……”她跟江允的視線碰上的一瞬間就立馬躲開去,臉上費力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江……姓江……
不,不……全國姓江的有那么多,不可能那么巧的。
趙秀芝搖頭,強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江允看她這一系列表現,嘴角的笑慢慢落下來,八分猜測現在變成了十分,爸爸車禍后面目全非的臉闖進腦海里。
她控制不住攥緊了手,心底翻涌暴戾的情緒。
“嗬嗬——”
這時趙秀芝突然喘不過氣來,手抓著脖子張嘴嗬嗬喘息,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