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芙魚將食盒捧到一旁,用胳膊圈起來,繼續一口一口的吃著手里的桂花糕,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雙腳愉快地晃來晃去,腦后的金葉子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
謝巋然輕輕笑了一下,“有那么好吃嗎?”
“當然好吃。”明芙魚使勁點了點頭,走過去往他嘴里塞了一塊桂花糕。
謝巋然將桂花糕是下去,繼續聚精會神的看著手里的折子,偶爾拿起旁邊的狼毫筆批注幾下。
明芙魚坐回桌子旁,吃著香噴噴的桂花糕,抬頭看了一眼他手里明黃的奏折,“小皇帝連奏折都99zl不能批么?”
她想起當年那個流鼻涕的小豆丁,語氣忍不住有些嫌棄,也不知道小豆丁長大后是不是個有良心的,能不能記住謝巋然對他的好。
謝巋然頭也不抬道:“他現在正是吸收學問的時候,與其浪費時間批閱這些東西,不如好好學本事,反正以后還有幾十年的時間留著給他批。”
明芙魚忍不住笑了一下,將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喝了一口花茶,“朝中的臣子若知道你不讓小皇帝批閱奏折,還隨隨便便把這些奏折帶回家來批閱,一定又要氣的火冒三丈,他們勢必要在背后說你是在挖空心思的架空小皇帝,是狼子野心,在替以后謀權篡位做準備。”
謝巋然挑了下眉,敲了敲旁邊摞著的三本奏折,“喏……這幾本都是上奏彈劾我的。”
明芙魚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們如果知道彈劾你的奏折其實都落到了你的手里,還不得氣個半死。”
她雖然知道這些人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忠臣,可還是忍不住覺得解氣,誰讓他們平時總喜歡說謝巋然壞話的。
誰說謝巋然壞話,她就討厭誰。
明芙魚走過去,拿起一本奏折隨手翻看了幾眼。
她本來神色輕松,眉眼間帶著幾分揶揄,定睛細看里面的內容,卻越看越氣,手指顫抖,忍不住怒罵了一句,“簡直是一派胡言!”
奏折里細數了謝巋然的罪過,把謝巋然說成了奸詐小人,極盡辱罵之言,她看著這些字,感覺一股火直沖腦頂,甚至有一瞬間的眩暈。
謝巋然抬頭,見她臉色不對,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奏折,“不喜歡看別看就好了,何必去跟他們生氣,白白氣壞了身體。”
“我偏要看。”明芙魚躲開謝巋然的手,背過身去,像自虐一樣將三本奏折都看了。
她越看越氣,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可她背對著謝巋然,沒有讓他看見。
兩人一坐一立,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明芙魚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像賭氣一樣扔掉手里的奏折,回桌邊坐下,“先帝有你這個兒子可真是值了,武能□□定國,文能治理朝堂,在外背著大奸臣的污名,在內還得幫他照顧孫子,他一天沒養過你,好處倒是盡讓他占了!”
這些話她藏在心里很久了,終于忍不住一股腦說了出來。
她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用力將這些話憋在心里,她不知道該生誰的氣,也不知道該怪誰,因為這是謝巋然的選擇,她怨不得人。
可她就是怨!就是氣!就是替謝巋然感到不值!
靖帝連認謝巋然這個兒子都做不到,憑什么要求謝巋然給他擔負著整個大昭的天下!蕭家人那么多,靖帝怎么不去找那些能記在族譜上的蕭家人來做這些事?謝巋然從來沒有受過蕭家的恩惠,憑什么替靖帝承擔這一切!
她知道靖帝把兵權交到謝巋然的手里是冒著風險的,如果謝巋然有一丁點叛逆之心99zl,他完全可以利用手里的兵權謀權篡位,靖帝給了他全然的信任,將大昭的整個天下交到了他的手里,或者應該說,靖帝其實是將這個選擇權交給了謝巋然,如果謝巋然想要這個天下、想要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么他可以用靖帝給他的這些東西,輕而易舉的得到。
這也許是靖帝的父愛,也許靖帝給謝巋然的補償,可這種信任、這種補償,明芙魚寧可謝巋然沒有,如果可以,她寧愿謝巋然永遠是那個瀟灑自由的少將軍。
明芙魚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不甘,可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她不該在這個時候讓謝巋然心里煩悶。
可那些奏折上的一句句惡言實在刺痛了她,因為她心里知道,外面說這樣話的人只會更多。
這些日子,她一直讓自己待在府里,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就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已經切切實實的發生了,謝巋然成了大家口中的大奸臣、大惡人,她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
謝巋然看著她氣呼呼的側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阿魚,我自出生起就身處鐘鼎之家,錦衣玉食,享受著世子的榮寵,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可你明明可以生活得更好。”明芙魚知道謝巋然能在謝家生活是靖帝暗中安排的,可謝巋然明明是皇子,他明明可以像蕭子笙一樣,享受著皇家子嗣應有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背負污名,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蕭家人,是蕭子笙的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