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直哉身后的仆從也向來人看去。
黑發黑眼,不再是穿著最樸素的和服,而是一身得體的現代裝,來者的容貌一如往昔。
禪院家所有人都記得禪院遙離開的那一天,符紙駭人的咒力將禪院家掀翻,所有的攻擊都無法命中那個沒有咒力的孱弱身影。
她風輕云淡地離開禪院家,從此再無音訊。
“錯了,我現在叫淺川遙。”遙擋住小惠,“您想要對我家的孩子做什么呢?垃圾少爺。”
客氣的語氣,但稱呼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伏黑惠還是第一次見到淺川遙對待他人時會流露出這樣的態度。
年幼的孩子以貧瘠的文學功底勉強形容的話……
那是厭倦和冷淡,化作燃料在遙的身體靜靜燃燒著。
“你家的孩子?”直哉的眼珠轉了轉,收起即將發動的術式,習慣性說出看不起女性和弱者的話,“真行啊,說著不要結婚,不還是生下來有天賦的孩子!不如說說,是給哪一個咒術師生下來的?
他將伏黑惠當做了淺川遙親生的孩子。
淺川遙笑了一下,“您還是一如既往地說話難聽,看來隨著年齡的增長,記性反而不好了。”
禪院直哉下意識閉上了嘴巴,被喚醒了久遠的回憶。
禪院遙是無咒力的廢物,他從未將其視作平等的人。
但禪院遙又和甚爾關系很好,直哉在幼時見過天與暴君的強大后便將其視作崇敬的對象,只好在天與暴君面前裝作對禪院遙很客氣。
私下又是惡語相對。
但禪院直哉總是在欺負過禪院遙之后倒霉一陣子,要么是被家主教訓,要么是被天與暴君找上門來,要么是那一段時間的吃穿用度全部出現大的紕漏。
直到某一次他對禪院遙冷嘲熱諷后。
接下來氣溫驟降卻沒有仆從送來保暖的衣物,感冒后也沒有按時端來藥物,差點高燒在鬼門關走一遭,禪院直哉才懷疑到禪院遙的身上。
但是……
“直哉少爺,您怎么能懷疑我呢?”黑發黑眼的侍女彎下腰,恭敬地笑著說,“全部是意外罷了。”
直哉大發雷霆,但調查后也只是各種意外堆積到了一起。屬此
送衣物的仆從當天恰好請了假,頂班的人是糊涂鬼,輕易就忘記了;
至于禪院直哉發燒時需要的藥物,侍女有按時送藥,只不過送到了直哉的另一個院子,是直哉沒有提前說明。
而幾年內就晉升為負責管理禪院家仆從的禪院遙偏偏還笑著說,“哎呀,直哉少爺平安無事真是太好啦。”
絕對是禪院遙在搞鬼。
懲罰過對方也沒用,接下來一段時間必定是在各種生活上的小事上連連不順,不致命但一定足夠惡心人。
連帶著他在禪院家本就不好的風評也急轉直下。
時間長了,直哉無意識地開始避開禪院遙。
絕不是害怕那家伙!性格糟糕的女人嫁出去吃點苦頭才會知道怎么回事!
思想被封建家族腌入味,全是糟粕的禪院直哉在看到淺川遙的瞬間,新仇舊恨涌上心頭,難聽的話說個不停。
“吵死了。”淺川遙捂住小惠的耳朵,語氣溫和,“別聽,耳朵會爛掉。”
禪院直哉感受到了危險,緊接著又覺得可笑。
曾經的淺川遙用這樣語氣說話的時候,通常代表著他接下來要莫名其妙倒霉一段時間。
但現在。
淺川遙手再長也伸不到禪院家去,直哉嘲諷地想道,還能怎樣呢?
巷子里的風大了起來,吹起年輕女性的碎發,她輕巧地側了下臉。
像是對直哉不屑一顧。
這個家伙!明明是女人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反正禪院遙已經不是禪院家的人了,給她點顏色看看——
直哉剛這么決定,跟在他身后的仆從忽然惶恐地向反方向鞠躬。
“直哉少爺……抱歉,您有什么吩咐?”
在說什么鬼話,他明明就在這里啊!?
禪院直哉憤怒地抬頭,看到了仆從畢恭畢敬的對象。
宛如在照鏡子,忽然出現的人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連跋扈的表情都一樣,在怒氣沖沖地呵斥仆從:“沒有眼色的廢物,當然是除掉那個模仿我的敵人了!”
可笑,跟隨他多年的仆從能分不清真正的主子?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禪院家下人卻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反過來指責道:“你是什么東西?居然敢模仿直哉少爺!”
“冒牌貨!”
直哉憤怒地喊道:“我不是!你們瞎了嗎!”
“直哉”也譏笑道:“你不是?怎么能證明呢?”
自證是件相當難的事,尤其是證明自己是自己的時候。
說這話的時候,“直哉”的身影扭曲了一下,變得更加凝實了,而直哉這個本體反而變得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