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下一步是要勒死她嗎?那之前認真的包扎傷口豈不是白費功夫?
淺川遙緊張了不到五秒,情緒就被撫平了。直覺夾雜著細小的幻聽在她耳邊絮絮叨叨,中心主題無非是面前的存在不會有一絲一毫傷害她的可能性。
一個冰冷的擁抱不會帶給人類放松的感覺,很滿意女子一動不動的狀態(tài),付喪神停頓幾秒兀自邁開腳步,目標是鋪好的簡陋床鋪。
放下懷里的女子,妥帖地掖好被子,三日月便遲鈍地停下,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沉默了許久,就在淺川遙覺得他終于失去了理智時,瘴氣籠罩的怪物才開口。
“……抱歉。”他說道,聲音因為嘶啞而變得怪異,飛舞的瘴氣進一步包裹住了三日月。
為什么要道歉?他總是在道歉。
淺川遙的目光透過鏡片傳達了這樣的意味。
“您無法離開。”
嘶啞的聲音透過瘴氣說道,斬釘截鐵。
淺川遙微微睜大眼睛。
冰冷的氣息又靠近了,隱約有鐵銹味傳來,直到更加冰冷的手指觸碰到淺川遙的臉頰。
這期間對方摘掉了皮質(zhì)手套,因此是實打?qū)嵉闹w接觸。
三日月的手指有著皮膚的觸感,但溫度更像是金屬物件會有的寒意。
“你……”淺川遙開口,但她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為什么無法離開?是不想讓她走還是要將她徹底扣留下來?
三日月嘆了口氣。
他找到了答案,為何自身的暗墮總在最后停滯不前?為何對方會實打?qū)崒Ρ就柙斐捎绊憽?
人類女子黑色的眼眸定定地望著他,其中一點點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也無。
當然了……怎么會恐懼呢?
付喪神的手指輕輕落在淺川遙悄然有暈開血跡的腹部,蒼白的手指染上艷麗的紅,碰到越多的血液,那原本細小的聯(lián)系就越發(fā)明晰。
三日月確信自己沒有相關(guān)記憶,但毫無疑問,他與面前的人類擁有著某種牢不可破的契約關(guān)系。
同生共死,一方活著,另一方必不會死去,互為守望,永不傷害——一種格外公平的契約,這個東西在時之政府最常用的場合是在審神者和婚刀結(jié)契的時候。
也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婚契。
三日月又嘆了口氣。
淺川遙本想對付喪神持靚行兇亂摸自己傷口的不禮貌行為表示抗議,但話到嘴邊的話語鬼使神差變成了:
“為什么要嘆氣?”
下一秒,她的眼鏡被冰冷的手指溫柔地摘下。
面前的一團漆黑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付喪神的面容仍是美到極致,但有怪異的骨刺從他的額頭緩緩探出,像鋒利的角。
“啪嗒。”
慘白的骨刺刺破了付喪神的皮膚,不只是額頭,還有全身上下,不過數(shù)息之間,三日月便長出大大小小的骨刺。
他比淺川遙更像瀕死之人。
凄厲的美撲面而來,能直直刺破心臟。
被子裹得過于緊了,淺川遙無法一躍而起,只是一眨不眨地用眼睛記錄下一切。
那股靈感再一次擊中了她,使得女子睜大的眼睛亮得驚人。
想要……記錄下來!
“啪嗒。”
血液在蔓延,不斷擴大,有血順著付喪神的手指滴落到淺川遙的臉頰上。
同時陷入到詭異沉默的一人一刀陡然一驚。
“抱歉,讓您看到如此丑態(tài)。”三日月又道歉,他似乎短暫清醒過來。
他的聲音啞極了,又有些不解地看著兩眼放光的淺川遙。
“有紙筆嗎!”
要不是付喪神壓著被子,淺川遙幾乎要跳起來。
什么危險,面前的存在是否會暴怒,自己的重傷……統(tǒng)統(tǒng)被她拋到腦后去了!
必須要記錄下來,就算死掉也無所謂!
淺川遙進入工作狀態(tài)時就和瘋狂藝術(shù)家沒兩樣。
“?”
頂著可怕暗墮模樣也難以阻止三日月頭上冒出問號。
……感覺面前的姬君忽然變了個人呢。
淺川遙不知何時掙脫了牢牢壓住她的被子,揮舞著手臂,“不行,一刻都等不了,我現(xiàn)在就想記錄下來!”
她一把捧住三日月沾滿鮮血的手,大聲說道:“您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珍寶嗎?
倒是久違了。
往常在本丸黑夜時便會進入深度暗墮狀態(tài),從而失去理智的三日月今日一反常態(tài),他沒有心情去在殘破的庭院里留下大大小小的刀痕了。
拖著一身骨刺和亂七八糟的血跡去倉庫翻找人類口中的紙筆。
本丸不知破敗了多久,三日月自然沒能在倉庫里找到想要的東西,長出丑陋骨刺的怪物在月光下長久地呆立在原地。
非常……非常……奇怪的心情,還有奇怪的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