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那一脈還堅持待在茅山上,那無非就是三種結果。
不消真人再繼續講述下去,道長自己也已然能夠想見那般情景了。
三種結果
要么便是他們這一脈犟著扛著,直到他們法脈凋零,從此斷絕傳承,再無后人承繼。
要么則是他們這一脈承受不住壓力,又不愿意依附陽明觀一脈,最后不得不退走茅山地界。
要么就是他們這一脈依附于陽明觀一脈,最終成為陽明觀中的一支法脈。
你們可都要想好了。真人又說,但不論你們如何選擇,我道門當日許給你們這些法脈的補償都不會有任何欠缺。
你們且只管放心。
道長已然整理好表情:是,前輩,我會叫他們好好考慮的。
真人平靜地點了點頭,不見喜色,也不見怒意。
大抵本就是為了給他們兩人騰出對話的空間,是以當他們兩人的談話結束不久,那邊廂仔細翻看手中章條的真人也適時地抬起頭來。
怎么樣?方才同道長交談的真人問,可曾算出那紅葉寺的金源是來干什么的了嗎?
掐著章條的真人眼神本還有些發怔,這會兒叫這位真人一問,心神便也就給拉回來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他真的是來給人送機緣的。
不只是問話的那位真人不信,就連正在專心下棋只偶爾分出一點心念來聽的那兩位真人也不信。
給人送機緣?你確定那老禿驢不是要強買強賣?
亭子中執白棋的那位真人審視著棋盤中的局勢,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拿著章條的那位真人還真不能確定,他沉默了。
三位真人各自發出一聲嗤笑。
拿著章條的真人惱了一瞬,忽然道:他是不是要強買強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饒是我也無法確定那金源和尚手里那機緣的底細。
三位真人手上動作同時一滯,轉眼看定了他。
被鎖定的真人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他手上的章條。
是的,我也不能確定那金源和尚送出的機緣是哪里來的、又是什么樣的機緣、要送到誰的手里去
這些個問題,我一個都算不出來,甚至都不能鎖定相關的信息。
真人忽然一抬眼,從臺階上站起。
所以我打算上遞。
聽到真人這一句話,最驚訝的不是其余三位真人,而是沉默站立在一旁的那位道長。
他著實沒想到,從他手里往上遞送的這一道章條到了幾位道門駐守真人手里后,居然又要往上遞送。
該說還好他謹慎了嗎?不然這道消息在他手里被輕忽錯過,道門的損失怕是不可估量。
你這次做得很好,就先回去吧,等回頭我記你一功。真人吩咐說。
道長領命,稽首同各位真人一禮,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了。
才穿過林道,還沒有走入長廊,道長就停下腳步側身回望。
林道旁生長著的樹木樹冠異常高大,勃勃生機輕易就遮擋了他的視線,莫說是山林深處的那四位真人了,就算是亭子,他都看不見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完全能夠想見四位真人如今的情況。
他們必定是回轉洞天去了,而在洞天里,他們將召集諸位道門真人共同探查其中的問題。若是再沒有足夠的收獲,他們甚至會嘗試聯絡已經離開這方世界的各位祖師。
然而,叫道長忽然駐足回望的,卻不是那未曾得到滿足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望,而是那須臾間降臨在他心頭的一點靈機。
亦即是那常說的福至心頭的福。
或許,他說的是或許,或許這紅葉寺金源和尚走那一趟,跟孟氏那小孩兒有關。
畢竟佛門如今才剛剛壓了草原上的巫教一頭,還沒有徹底將那巫教壓服相比起向外開拓,佛門如今更重要的是穩固自己在草原上的根基。
他們需得先將自家地盤給看好、打掃干凈了,然后才能往外伸手。
也所以,在佛門當前境況下,他們將手伸向炎黃九州是不明智的。
而即便是佛門那些和尚真昏了頭,想要在自家立足都未穩的情況下,還惦記炎黃九州,他們也不會放著陽世天地不管,一兜手往陰世那邊去的。
陰世天地那里都是陰靈,對陽世天地的影響在諸位陰神神尊的管制下已經是在一再縮減了。
即便佛門往陰世那邊伸手,不是足夠關鍵、足夠影響深遠,對他佛門的家業也不會有多少助益。
正巧相反,佛門今日這一動,直接便如現下這般驚動道門諸位真人,更引得道門諸位真人瞪大眼睛、使盡手段探查個中細節。
他們將自己送到了道門各位真人的視野中。
這一舉動毫無疑問是愚蠢的,但遞送上來的消息中卻未見那金源和尚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顯然,金源和尚他認為是值得的。
什么能讓一位修行有成的和尚如此坦然、如此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