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道人擰著眉頭琢磨一陣,不太確定:陰世里的那些陰神神尊?
那大師伯方才錯開目光去。
一個孟彰再如何強大,也敵不過這個族群的正朔,更敵不過我整個道門。晉廷和三清山退讓,默許孟氏立足、發展和壯大,真正的關鍵還是那些陰神。
他甚至轉回身去,繼續看那蒼茫群山中的靄靄白霧。
還是那句話,那些陰神既然在陰世中正位天地,真正開始履行祂們的神職,執掌祂們的權柄,總是需得將祂們的觸覺伸向陽世這里。
孟氏,有陽明觀在,便是那些陰神著落在世間的觸覺。
我們可以不看那孟氏本身,卻必須要看那些陰神。
那年輕道人眉頭仍是皺得死緊:大師伯,這是三清山的意思?
那道人沒應聲,但年輕道人卻不會錯領他的意思。
那這茅山,這茅山果真是被讓給陽明觀了?
陽明觀背后有陰世諸多陰神,三清山默認了他們乃至是整個孟氏發展;至于晉廷那邊
更不用指望了,晉廷,又或者說那位頗有賢名的東宮太子,對孟氏的態度是明擺著的客氣。
這樣數下來,茅山不是被許給了孟氏和陽明觀是什么?
那我們呢?!年輕道人握緊了拳頭問,我們怎么辦?將山門法脈從茅山里搬出去嗎?
那道人沉默許久,才緩緩道:并沒有,就像我們現在也還是在這茅山上一樣,只不過
往后,我們若與陽明觀發生了矛盾,便端的只看我們自己的手段了。
那年輕道人愣了一下,原本激動的情緒像是被人澆了一盤冷水似的,激靈一下,整個人都冷靜了。
去吧,領著你的那些師弟師妹們好好修行,莫要隨便參與那些雜事。那道人交代說。
是,大師伯。年輕道人愣愣回了一聲,轉身腳步木然回去了。
這處山崖上便只剩下了瞭望遠方的道人。
山風忽然而起,吹拂著他長長的大袖。
你真的就打算認了?一道聲音由山風裹夾著送到了道人耳邊。
道人并不覺得意外,甚至連眼神都不曾動一動。
為什么不認?左右孟氏也好,陽明觀也罷,都不是那霸道到不容人的做派。他們容得下我百草廟一脈。
停了停,道人又說:若我百草廟一脈中有那不甘心的,那正好,只要他們不曾走偏了路,他們只會一直發奮前行。
或許,我百草廟還能再出幾位仙人。
山崖邊上的綠草隨風滴落幾滴干凈透亮的水珠,水珠中亦有聲音傳出。
我看過了,陽明觀和這孟氏行事都很是正派,這茅山上有我們的安身之處。再說
水珠中傳出的聲音陡然一變,似笑非笑。
不說這才剛到我們茅山這里來落腳的孟氏,只說早在十來年前就立廟的陽明觀。這么久的時間都過去了,你們才反應過來,想著要爭一爭了?
風聲中傳出來的聲音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他很是坦然:當年陽明觀在這里立觀的時候,不知道才堪堪過去這些年時間,他陽明觀、孟氏便已經有這般氣象了。
是我小看他們了。
山風撞過不遠處的山石,另有悶悶的聲音傳出。
晉廷倒是出奇地沒有小看他們,但也不是什么都沒做,默許了。
一樣的。
這一片山崖處頃刻間就都沉默了下來。
是的,就很奇怪樹梢招搖中,也有聲音傳出。
那東宮太子與其說是不想管,沒空管,還是不敢管?
怎么說?
那從風中、從水滴中、從巖石中傳出的聲音同時出聲問。
不同的音色合在一起,又回蕩在這山崖間,乍一聽上去竟很有幾分空明。
招搖樹梢中,那聲音說道:我留心觀察過了,那東宮太子對孟氏的事情很是謹慎。
早先時候是安陽孟氏,如今則是
這茅山孟氏。
風中的聲音按捺了片刻:這不合理!
從兩支孟氏的實力來說,不論怎么看都是留守在安陽郡那邊的那支實力更強橫、根基更扎實、名望更厚重才對。
為什么那東宮太子反而對茅山這邊的這一支孟氏的事情更謹慎?
這一支孟氏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小心的?
但這是事實。那樹梢招搖間傳出來的聲音被質問了也不見動搖,仍是那般的確定。
可,可是這不合理水滴聲中的聲音說道。
樹梢處的聲音都懶得應話。
山崖上站立的道人凝望著遠處那一座氣象萬千的祠堂。
這一支的孟氏怕真不似他們早先以為的那般簡單。
幸好,他們的行事甚為正派。道人最后說。
山風中、水滴聲中、巖石中還有那樹梢處,一時都再沒有聲音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