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帝司馬鐘不覺異常,但跟隨著他左右的那些宮人明顯放松了些。
皇后是在里面?晉帝司馬鐘問旁邊的宮人,腳步卻沒有停頓,徑直往宮門那邊走。
是的,陛下,提著宮燈的大監一面躬身應話,一面抬眼跟守在宮門前的宮媼對視一眼,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只他面上也不顯,示意其他內監跟上晉帝司馬鐘往椒房殿中去后,自己在原地站定。
楊公公。穿著女官服飾的宮媼福身見禮,臉色始終沉重。
那楊公公心下已有準備,當下只問:太后娘娘還沒到?
賈宮媼垂著眼瞼:太后娘娘遣人過來請走了燕娘子,如今燕娘子正在長樂宮中陪著太后娘娘。
楊公公的臉色越發地沉重。
燕娘子是誰?
賈南風皇后的生母,賈氏當代主母,更是在賈南風皇后生產期間待為執掌握于她手中的半枚虎符的那個人!
太后楊氏說是來請燕娘子,哪里只是請的燕娘子這個人?
請的根本就是那半枚虎符!
燕娘子入宮,本是為了陪伴賈南風皇后生產,為了安定賈南風皇后的心神都,如今卻要離開椒房殿去往長樂宮,在另一層面上安定賈皇后的心神。
是單只帝都各處不穩,還是連同宮廷內部都不甚妥當?楊公公問。
賈宮媼抬眼,叫目光跟楊公公的視線碰了碰:若果宮廷內部不算妥當,夫人就不會離開椒房殿了。
這一日椒房殿才是最要緊的,倘若連宮廷內部都不甚安穩,燕娘子又怎么會放心離開椒房殿?
只我也有一言要問楊公公。賈宮媼看定了楊公公。
楊公公一時站直了身體:你問。
值此之時,賈宮媼問,問得甚為赤&iddot;裸,楊氏可信否?
楊公公多少有點震驚賈宮媼的大膽,但也很能理解。
都什么時候了,倘若再遮遮掩掩、拐彎抹角地來,就真不怕會出什么問題?!
楊氏楊公公鄭重頜首,當前尚可信。
而且,他往那宮門尚未閉合的椒房殿看了一眼,陛下不是已經到了嗎?
楊公公措辭甚為嚴謹,且尤其的有說服力,也正因為如此,他得到了賈宮媼,更準確地說,賈氏的信任。
賈宮媼深看他一眼,轉身從側旁取出一盞小燈。
或者說,小燈臺。
當著楊公公的面,賈宮媼點亮了小燈臺。
小燈臺中那幽藍的燭火亮起的頃刻間,端坐在長樂宮正殿含笑與太后楊氏有來有回閑話家常的燕娘子眼波一動,面上的笑意便斂起。
那張沒有了笑意的銀盤面容當即就透出了幾分端重肅正。
可是愿信我了?楊太后也跟著正了臉色,卻問道。
燕娘子低頭從袖子里取出一物。
沉悶的撞擊聲在大殿中響起,不是很重,卻端的攝人。
更攝人的是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股厚重氣機,不過甫一顯露,就為這座莊重肅穆的宮殿平白增添了七分殺氣。
當其時,與其說這長樂宮還是宮廷內苑,倒不如說這里是點兵的校場。
當定睛細看,這宮苑還是內宮宮苑,內中布置莊重中偏柔和,卻不真是那粗獷空闊、肅殺兇暴的點兵校場。
當燕娘子將手中的物什向楊太后推過去的時候,當那物什脫出燕娘子手掌的遮擋,真正暴露在楊太后眼前的時候,那原本以為是幻覺一般的兇暴殺氣又在眼前搖曳,旋即沒入那只有一半的令符之中。
燕娘子也很是鄭重:陛下已經到了椒房殿,有他在南風左近陪伴看顧,我、我賈氏,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楊太后笑得一笑。
說得好像剛才非跟她東拉西扯就是不接話茬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但楊太后也很能理解。
沒有晉帝司馬鐘在椒房殿中,賈氏又怎么愿意暫且交出這半枚虎符呢?
他們可也怕楊氏不愿嫡長子出生,將他連同賈南風一起摁死在椒房殿里,讓椒房殿來個一尸兩命啊。
然而如今晉帝司馬鐘到了就不一樣了。
有晉帝司馬鐘在手,如果楊氏膽敢背叛盟約,他們不介意再效仿魏公來一出挾天子以令諸侯。
左右,賈氏是不可能給出籌碼后一星半點都撈不著的。
楊太后將手往袖袋里一伸,待到她將手收回來的時候,又有一物被放在了她們兩人面前的幾案上。
這是另一半的虎符。
燕娘子心知肚明,卻是連眼風都不多動一動的。
說來也是奇怪,當只有一半的虎符出現的時候,饒是這座長樂宮都被它攪得氣機動蕩,直似換了一番天地。可兩枚虎符同時出現的時候,這長樂宮反而不見了異樣。
只單這樣一看,怕是都要叫人以為這里面的兩枚虎符都是假的了。
但不論是楊太后,還是燕娘子,她們心里都清楚,正是因為這兩枚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