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玨搖搖頭:即便你處處都考慮到了,還是有相當的壓力堆積在他的神魂之上,還是會不知不覺拖慢他的腳步。
其中影響可不少。
謝娘子搖搖頭,也不是很贊同孟玨的判斷。
我覺得不然。謝娘子說,你也說了,阿彰這一場靜修,是要補足他的本源,徹底完成他煉氣入神境界這一階段修行的。
可不論再如何補足,陰世天地再如何眷顧看重,它所能幫助阿彰補足的,也只有曾經屬于曼珠沙華的那一份本源而已。
這部分本源,相對于此方天地的其他陰靈來說,確實已經很是不俗,就連此方天地里另有大機緣的陽世生靈也會有所羨慕,可再如何,也不過是能在這方天地中夸耀而已。
真拿到其他大千世界里去,尤其是放到洪荒天地里,阿彰將要補全的這一點本源又算得了什么?
阿彰當下不知道,沒有辦法去追平天地本身的差距,但有我們在,卻不能不多為他布置。
略停一停,謝娘子又說:我們日后既然能給阿蘊補全了,阿彰這里又有機會,便更不該厚此薄彼。
比起阿蘊來,阿彰的路其實還更難。我們得多替他計較些。
我哪里就沒有多替阿彰計較呢?孟玨覺得有些好笑,可你也得看實際情況的啊。
阿彰他眼下承受不住這部分本源的重量。
有我看著。謝娘子一眼橫過去,而且
就算阿彰他眼下承受不住這部分本源的重量,誰又說他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呢?
孟玨神色微動:你是說無邊夢海?
無邊夢海乃是一方世界自孕育以來所有生靈夢境匯聚之所,橫貫古往今來,涵蓋四海八荒,若有無邊夢海作為支撐以及緩沖,確實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可略一權衡過,孟玨就搖頭了。
無邊夢海不成,他說,對于阿彰而言,無邊夢海的變數太多了。
謝娘子仍是堅持:可同樣對比起來,阿彰的根基更重要。
孟玨也同樣地不愿退讓:不添上這一份,阿彰的根基也已經夠支撐他一紀元以內的修行了。后續縱還有需要,我們也可以另行尋找機緣給他補上。
甚至如果阿彰的修行進展順利,便是我們都不插手,只憑他自己的氣運與緣法,也未必不能成事。
他完全不需要冒這種風險!
謝娘子看著孟玨,孟玨也看著謝娘子,兩人儼然成了雙方對峙的格局。
阿父,阿母。
還是一道從時光長河下游傳過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二人的角力。
孟玨和謝娘子齊齊轉眼望過去。
那守在火爐前的娘子說:這事情對阿彰的道途影響甚大,不若就交給阿彰自己來決定如何?
她嘆了一聲,又說:我們與他再如何親近,在道途之上,亦不過是外人。我們的判斷
娘子搖搖頭:也未必就完全精準。
合該如此。孟玨當先答道。
謝娘子雖然沒有應話,卻將她手上托著的那一份先天道炁往孟彰所在拋送出去。
那份先天道炁遮瞞過所有人的感知,無聲無息地落向陰世天地中的孟府處,似滴水入海般沒入孟彰周身氣機。
孟彰眉梢再是一皺,復又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沉,可他的神智又似乎仍然清醒。
真是一種非常神奇的狀態。
孟彰清醒的那一縷心念這樣想著。他這一縷心念高坐在靈臺之上,又漂浮于天冥之中,與陰世天地至高亦至尊的天道等同。
那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此告知他,但孟彰自己并不能真的確定下來。
不過他也沒有去徹查探究的意思。
沒有意義,也懶得花費力氣去在意。
孟彰的更多心神都在追逐著那一縷觸動他靈覺的天地道則上。
他在追隨著天地思潮的起落,也在追尋著天地道則的變化與更易。
他儼然化作了一縷從草葉間升騰而起的風。
那草葉生長在道路旁,生長在水洼邊,所以這一縷風便也沾染了塵煙、裹夾了水汽。
它向上,轉入了茫茫的白霧里,拂過麻木行人枯槁單調的壽衣,更蜿蜒著往上,悄無聲息間攜了行人眉心一點悔與恨直上云天。
云天之上有更多的水汽,更多的悔與恨。
它們從陽世、陰世天地的各處而來,堆積在這灰蒙蒙的天穹中。
可不論它們再如何擠壓,這些水汽、這些悔恨終究也沒有化作雨水降下。
就像是那些最普通最尋常的、痛到極致恨到極致卻怎么也哭不出來的浮黎蒼生一樣,所有激蕩的、沉悶的情緒都只能堆砌在心頭,它們也只能化作霧擠壓,充斥在這一方天穹里。
是了,這陰世天地啊,鮮少有雨。
孟彰心神所化的風和著他的那些同伴一道,在厚重的、蒼茫的、灰蒙的霧中游走,時而看那郁結的沉墜,時而看那松解的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