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廟抿著唇,強自壓下那些憤懣:難道是我們哪里做錯了嗎?!
羅學監沉默半餉,搖頭:不,你們沒有做錯。
任是誰個來,都沒有理由說他們孟氏做錯了。
孟廟原本已經壓下稍許的憤懣當下就被點燃起來:所以我們做對了、做得足夠好,也是我們的錯,要針對、打壓乃至是直接封禁我孟氏?!
羅學監長長嘆了一聲,反問孟廟:世道如此,你再是不甘、不服又如何?你難道有力量去反抗嗎?
孟廟許久沒有做聲,到最后才悶悶說:我們會有的。
羅學監頓時覺得好笑,他也果真笑了一下:是啊,只要孟彰能夠順利成長起來,你們當然會擁有那樣的力量,但是
孟廟不解,茫茫然迎上羅學監的視線。
如果真有那一日,你孟氏真的煊赫榮耀到再也沒有誰家可以隨隨便便指責、針對、打壓和封禁你們,當你們孟氏立于頂尖世族之列,當你們再遇上似今日的你們一樣能比那時的你們做得更好、做得更對的其他世族,你們孟氏真的就能秉承公理與道義,乖乖地割讓出利益去?!
孟廟怔愣住,久久、久久沒有做聲。
羅學監被壞了心情,也懶怠于孟廟掰扯,只沖著他往門的方向單手一引:既已無事,孟郎君便自去吧,我這不留你了。
只一點,這位學監說,孟廟郎君,看在今日你我這一聚,我便也多嘴說一句
你最好想明白,你真正偏向的到底是哪一方。
直到退出了羅學監的這一處寮房,被吹過來的寒風撲了一臉,孟廟方才回過神來。
他深深看了羅學監的寮房房門一眼,拱手拜得一禮,也沒再在羅學監這里逗留,轉身尋了路往太學外頭走。
或許是孟廟的錯覺,越是往外走,他就覺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多,情緒也越是復雜冷淡。
孟廟不敢細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直到上了馬車,他整個人的心神方才松弛下來。
沒有得到他的吩咐,駕車的車夫甚至連馬鞭都不抖一抖。
走吧,回府里去。
馬車這才開始動了。
遙遙看著掛了孟府符牌的馬車駛出太學,王紳、謝禮、庾筱和桓睢四人也還是立在欄桿前,沒有動彈。
還不回去嗎?時辰不早了,再遲一些先生就該要來了。桓睢懶懶問,卻是一味把玩著手上的小弓,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往邊上分去一點。
不急,還有些時間呢。王紳應他一聲,視線卻還遙遙看著孟氏馬車消失的方向,你們說,這孟彰每日里到底是怎么修行的?怎地這就又有進益了?
庾筱偏頭看他一眼,問:他每日里是怎么修行的我不知道,但他每日里是怎么學習的我們基本也看到了,如何我們就是沒有他進益多?
王紳動了動眉頭,不由得問:阿筱你今日是從哪里吃了的火氣?竟這般容易動惱?
庾筱如何能承認?
她只說:哪里是我今日容易動惱,分明是你自己說的全是廢話。
桓睢甚至都沒看他們兩個,只跟謝禮碰了碰視線,忽然目光一遠,看見正從學舍走出、往學監寮房那邊走去的顧旦。
那是孟氏阿彰曾經的伴學書童?桓睢說,他倒是個記情的。
王紳、謝禮和庾筱三人卻是一點不意外。
謝禮道:倘若不是顧旦足夠記情,他也不會入了孟彰的眼。
庾筱也點頭:得孟彰所看重的人,原本也不簡單,你待日后就知道了。
桓睢一撇嘴,問:也包括你們和道門那幾個同窗么?
王紳這才偏了頭去看他:所以你是覺得你自己不值得孟彰高看一眼?
桓睢哼了一聲,掀起眼簾斜瞥向王紳:我有沒有那等資格、有沒有那等實力,難不成還都全由能不能入他孟彰的眼來做評判標準?!
我何曾是這個意思?王紳倒是不生氣,真要這般輕易就被點燃怒火,他不知已經氣惱過多少回了,你要再是這樣胡攪蠻纏,那我們便不必多說了,免得平白浪費口舌。
桓睢又是一哼:分明是你辯不過我。
謝禮和庾筱已經習慣他倆之間的這種爭吵了,都懶得理會他們,一個個轉眼去看另一邊廂的位置。
果然,在另一邊廂的亭子下,他們找到了同樣目送孟氏馬車遠去的李睦、明宸和林靈那幾人。
但他們沒找到出身酆都地府的石喜。
明明先前還在那里的
庾筱和謝禮對視一眼,庾筱問:你看見石喜了嗎?他哪去了?
謝禮搖搖頭:才剛他還跟李睦他們走在一處的,現在不見人影了
王紳皺了皺眉,也跟著轉了目光去那邊找。
還是桓睢懶懶給了個答案:剛才那顧旦去找學監的時候,那石喜也在往那邊走。而且相比起顧旦來,石喜的速度更快一些。現在的話
石喜該是已經站到羅學監面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