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定定看著孟玨,想要在他面上找到些什么。
孟玨卻是臉色不變:他們倒不必擔心,想做什么且做什么去。
孟昭、孟顯臉色有些古怪。
孟蘊也多少有些不解,便替他們問道:為何啊?大兄、二兄和阿彰到底哪里不一樣了?
謝娘子柔聲道:因為阿彰背后牽扯多了點,不比你大兄、二兄簡單。
孟昭、孟顯和孟蘊俱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是了,又是陰世陰神神尊的,又是各大鬼子鬼母的,又是殷商末代商王的,又是炎黃人族先賢諸子百家法脈的
各方勢力攪拌捆扎在一起,孟彰背后可謂是錯綜復雜得很,誰知道孟彰倘若插手,最后會將事情引向哪個方向?
孟顯再一次深刻認識到存在于他家幼弟身上脆弱的平衡。
孟彰迎著他們望來的目光小小地笑了笑。
孟顯暗嘆一聲,卻也有些想笑。
那平衡脆弱是脆弱,可好像在他幼弟眼里也并不如何為難
這般看來,孟昭也笑,說,我和阿顯其實是要比阿彰你更自由的。
孟顯點頭,很是贊同。
孟彰片刻無言,隨后卻問:那大兄、二兄可有主意了?
孟昭、孟顯同時回答他:自然。
孟彰看他們一眼,也沒追問,只等日后再看。
又在這薄霜茶樓坐了一會,聽外面鑼鼓轟天、爆竹聲聲,孟玨打眼往外一瞧:怕是游燈的時候了。走吧,我們去入云樓。在那里看該更好些。
孟玨沒有錯判,從入云樓上往下看,整個安陽郡以城隍廟為中心,以長街為身升起一條又一條蜿蜒舞動的光龍。
光龍所過之處,諸邪退散、諸惡辟易,在那黑暗中更隱隱有祥光升騰著掃蕩四野。
似是神威,又似天意,更像人心。
孟彰闔目,細細感受在那頃刻間由磅礴大力轉為拂面清風的祥光,心中若有所想。
怎么了?阿彰。卻是孟玨在擔憂地詢問。
無甚大事,孟彰搖頭,只是覺得
孟玨、謝娘子等人齊齊看著他,并不介意孟彰恍然失神地斟酌著用詞。
這天地好像缺少著什么,又好像沒有。
除了孟昭這三個還有些迷糊,孟玨和謝娘子都當即領會了孟彰的意思。
孟彰看了邊上的孟昭、孟顯和孟蘊三人一眼,傳音問孟玨和謝娘子:阿父、阿母,陰神已經要站出來了,那天神呢?
雖然人間與天界仍是處于絕地天通的狀態,天神與仙人難以直接影響人間,可祂們真的甘心嗎?
尤其是在陰神神尊們的正位天地大勢即將來臨的當下。
謝娘子不答,卻是反問孟彰:你覺得可能嗎?
孟彰頓了一頓,搖頭。
孟玨和謝娘子對視一眼,隨后齊齊低頭,認真且仔細地看著孟彰的眼睛深處,似乎要一直望到他的心里去。
還沒有問過你,謝娘子輕聲問,怕嗎?
孟玨補充著說話:一樣的修行者,有著龐大家業的我們就是要比那些囊中空空的散修更多幾分思慮。他們可以埋著頭不管不顧地往前沖,風雨也好,血火也好,什么都嚇不住他們。
他們只有自己的一條命,所以可以去賭,成了自然滿心歡喜,輸了也不過就是落到陰世里,甚至是魂飛魄散都可以,反正他們就算一直賴活著也不是會有任何改命的機會。
光腳的不怕那穿鞋的,孟彰很知道這一點。不過他也沒打斷孟玨說話,只聽著。
但我們不是。
我們有家業,有家族,我們可以有選擇。孟玨的目光和謝娘子一樣,從沒有離開過孟彰的眼,我們能看得更遠,可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同樣還看見了很多、很多閉著眼睛莽沖的人所不能看到的危險和威脅。
隱隱察覺到危險和威脅的存在,真切地看著漩渦成形乃至自己一點點陷入漩渦之中的感覺,又怎么可能會是一樣的呢?
怕嗎?
怕的啊。孟彰輕聲回答,也沒有特意避開孟玨和謝娘子,就那樣讓他們看到他眼底如同跗骨之俎的恐懼。
沒錯,孟彰也是怕的。
即便他看上去完全沒有害怕擔心的必要。
無論是這些家人,還是炎黃人族族群,他其實都不需要擔心。
他的這些家人,不論日后世道如何變化,總有疑似會在未來成為孟婆的孟蘊照看,有祂兜底,他需要擔心什么?
炎黃人族也一樣。
即便他什么都沒做成,什么都沒改變,炎黃人族也垮不了。炎黃
往上瞻仰,有諸多祖皇、先賢照看;往左右看,亦有同輩英杰在這個時代揮灑著自己的才學,要引領時代和族群往前奏;往下遙望,更有后輩英才在翹首等待著他們登場時刻的到來。
孟彰很重要,但孟彰也沒有那么重要。
炎黃不是沒有那等缺少了就可能會在時代的洶涌浪潮中崩潰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