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比誰都知道。
而他還知道,這樣的事情難歸難,它也還是有成功的可能。
它并不虛渺無望。
孟玨的身體往前探了探,但他的目光一直不離孟彰左右。
所以,這半年來你一直都是在為這件事奔忙?孟玨問。
孟彰點了點頭。
阿彰,我本來以為你會厭惡桎梏、厭惡困頓的,為什么你在脫出了肉身的牢籠以后,反而讓自己陷入了更龐大的桎梏,落入了更深的困頓呢?孟玨問。
這里坐著的人,都是孟彰最親近的血親。他們給予了他足夠的庇護與尊重,孟彰也沒想要遮瞞他們。
于是,他便也將自己剖了出來。
對,當我被困在床榻,被困在不斷衰弱、日夜呻&iddot;吟的肉身時候,我也只想縱橫天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想痛快。
第384章
痛快哭,痛快笑,痛快吃,痛快睡!
總之,連呼吸都會激起渾身疼痛的日子,他是真的再不想過了。
但我后來漸漸發現,孟彰道,肉身和魂體的痛快是痛快,但心的痛快也是痛快。它們一樣重要。
只有肉身和魂體的痛快,心卻始終惴惴、沉重,也是不夠痛快的。
為了讓我的心真正痛快,孟彰說,我可以去直面那些困頓和反對。
我愿意為了它,支付代價。
孟玨、謝娘子等人只覺眼前一晃,坐在他們面前,竟不再是身形單薄、面上總縈繞著一絲病氣的陰靈,而是一點火星。
以自己為柴薪不斷燃燒著的星火。
堂中一眾人等都安靜了下來,唯有似乎被吞噬了光線的燭火在無聲地搖曳。
孟玨笑著搖搖頭,很有些無奈。
竟是這樣。孟玨問,這就是你的愿景了嗎?阿彰。
這句話問出,不獨獨是孟玨自己,就連側旁的謝娘子也都凝神看了過來。
不知為何,看著孟玨和謝娘子的鄭重,孟彰心頭油然生出一種警醒。
它在不斷地提醒他
鄭重。
一定要鄭重以對。
不能輕忽,不能隨意,你接下來的回答很重要,重要到遠超你自己此刻的認知。如果不想要自己的努力被全部抹去,如果還想要讓自己所想見到的盛景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就一定要慎重。
孟彰下意識抬頭,看向上首的孟玨和謝娘子。
燭火的光影在他們身側拉出一片晦暗深重的影子。而在那片影子里,仿佛有什么存在睜開了眼睛。
待孟彰眨了眨眼睛,再那往那片陰影看過去的時候,那種無比奇特的感覺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
就像剛剛那一切都是孟彰自己的錯覺一樣。
可,那真的就是他的錯覺嗎?
孟彰垂落眼瞼,半餉后又再抬起。
是的,阿父。迎著孟玨和謝娘子的目光,他說,這就是我自己的愿景。
不會后悔?孟玨又問。
孟彰很認真地想了想,笑著搖頭:不會。
孟玨還想要再問些什么,被旁邊的謝娘子給攔下來了。
我說阿郎你是從哪里來的這樣多問題?莫說阿彰自己就是個倔的,沒那么容易改變主意。就算他真的后悔了,不想再理會了,他難道不可以撒手,由著他自己的性子來嗎?
謝娘子笑嗔了一句,又對孟彰說道:阿彰,你不必理會他,只管放手做去,再怎么樣,都有我們在呢。
沒有誰能真欺負了你們而不需要付出代價!
孟玨很有些無奈,但謝娘子眼風掃過,他也只能道:就是你阿母說的那樣。放開手去做就是了,倘若有哪個真敢以大欺小的,且先過了我和你阿母這關再說。
不知是不是孟彰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在這頃刻間,他心頭莫名多了些踏實和安定。
是因為他真正得到了自家家長的允準,所以沒那么心虛彷徨了嗎?
好像有些相像,又好像不是。這似是而非的
還沒等孟彰想分明,那種感覺就像是煙云一般地消散了,孟彰再想去捉都捉不住。
他索性也不強求。反正總是自家人,阿父、阿母真有什么隱秘而要瞞著他們,自然有他們的理由,等他們愿意告訴他或者能告訴他的時候再了解也是一樣的。
嚴肅的正事說完,大家就相對放松了不少。尤其是孟昭、孟彰這幾個做兒做女的。
孟蘊甚至說起來了閑事。
族長家的泉郎你們看過了沒有?已經長開了,白白嫩嫩的,很招人喜歡呢!
孟昭、孟顯和孟彰都是搖頭。
孟彰更是道:我回來以后就還沒有出府過,到哪兒去見這小宗子?
那倒是可惜了
孟蘊一面說話,一面手指動了動,似乎生出了要將那泉郎的影像展示給孟彰看,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