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紳也道:所以孟彰本人還是沒有要拿陳平安做棋插手日后陽世天地格局的意思,我們幾家可以放松些了。
也怪不得我們,庾筱道,東宮里的那位已經(jīng)開始轉生陽世的步驟,孟彰這會兒忽然開始在陽世天地里挑揀小郎君教導培養(yǎng),誰能不多想一想呢?雖然從如今看來
庾筱的話被一聲嗤笑直接打斷了。
收住話頭,庾筱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果真是桓睢。
桓睢此時正笑看著她,閑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多想了?
庾筱緩了緩心頭火氣:難道你先前就沒有多猜測了幾分嗎?
我確實也有,桓睢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我跟孟彰不甚相熟,多想一想有什么問題,倒是你,你同他打交道的時候可要比我多多了吧?
庾筱方才還勉強壓制的火氣一下子就消散了:所以,你能保證在跟孟彰多相處些時日,就能看清他的想法和布置?
桓睢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庾筱嗤笑一聲,不再理會他,只繼續(xù)道:雖然從如今看來,孟彰對即將轉生的司馬慎和轉生后的司馬慎沒有什么想法,但我覺得我們仍然需要保持警惕。
王紳、謝禮和桓睢都看向了她。
庾筱定了定神:如果你們真正了解過陳平安,那想來你們就能理解我了。
王紳先問:阿筱你這樣說,難道是那陳平安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庾筱不點頭也不搖頭,只道:陳平安話不多,但他說的,都很容易取信于人。
你們該也知道,他身邊帶著一只灰鼠。她抬眼,看住自家的這些小伙伴,問,但你們知道嗎?在他跟那只灰鼠結伴同行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鄉(xiāng)村里長大的小郎君。他沒有修為,沒有學識,但他那只灰鼠卻生有靈智,還有一個平庸但足夠保命的神通
而就是這樣的一人一鼠,他們之間的關系卻近似于那些結下本命契約的修行者和靈獸。
這還只是一例,庾筱又道,還有那陳氏的陳數(shù)。
陳數(shù)乃是潁川陳氏的小郎君,得潁川陳氏精心教養(yǎng),但就是這樣,在他對上那陳平安以后,卻是徹底淪為了陳平安的替死鬼,自己的所有全都成為了陳數(shù)的資糧,輸?shù)每芍^徹底
這樣的一個陳平安,還是未曾遇見孟彰以前的,未曾受過任何正式教育的小子。
庾筱團團看了一圈,低聲傳音道:他就是一枚真正的璞玉。
而這枚璞玉,現(xiàn)在正在接受孟彰的啟蒙教育。
我們誰真的相信,庾筱又道,孟彰的啟蒙教育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給陳平安啟蒙。又或者說,我們誰知道,在孟彰那里,啟蒙到底止步于何處。
王紳、謝禮和桓睢誰都沒有說話。
無他,在陳平安一事上,他們四人中,還真就是庾筱最有發(fā)言權。
陳平安有著足夠的天資,又有孟彰為他啟蒙,在經(jīng)了這一事以后,起碼在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再找他麻煩。也就是說,他能夠得到足夠的成長空間和時間,庾筱又道,面上神色復雜難辨,如果陳平安愿意的話,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就譬如,給轉生陽世天地以后的司馬慎找麻煩。
不對,更準確的說法是,給陽世天地里的那些世家望族找麻煩。
王紳眼珠動了動,問庾筱道:你覺得,陳平安一定會找麻煩?
庾筱不答反問:你覺得經(jīng)過了逃災、被拐賣又險些入了陣法被煉出一身元氣這些經(jīng)歷以后,陳平安還會對世家高門抱有善意?
王紳沉默了。
謝禮看看王紳,又看看庾筱,說道:但他應該不會對世家望族恨到了極致。
王紳、庾筱和桓睢齊都看了過來。
謝禮就道:陳平安遇到了陳數(shù),又遇到了孟彰。而不論是陳數(shù),還是孟彰,他們都是世族高門的郎君。只這一點,就給我們彼此留了余地。
庾筱想了想,倒也沒有反駁,而是道:縱然有余地,你覺得能剩多少?
謝禮不說話了。
桓睢閑閑道:所以,你還奢求人家別跟我們計較?你倒是問問你自己,倘若換了你落到那樣的境況,遭逢那些事情,你就能輕易諒解?
庾筱只覺得頭腦發(fā)脹,她狠狠剜了桓睢一眼:你到底是站那邊的?
桓睢冷笑一聲:我若說我站在世家這邊廂,你們就能信我了嗎?
庾筱被噎了一下,也反問過去:我說我信,你就信了嗎?我們庾氏說我們信,你們桓氏就真能信我們了嗎?
一個小郎君一個小女郎,你瞪我我瞪你,竟是誰都不愿退卻半步。
王紳和謝禮對視一眼,卻只能打圓場。
不然呢?還放任他們兩個爭吵嗎?那得吵到什么時候去?
庾筱道:反正,陳平安這個人絕對不能放松。
桓睢仍是面色淡淡懶懶:那你說,要怎么防著他?
庾筱沒說話,大抵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