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些信息一條條地歸攏,又羅列出相對應的后續(xù)處理安排,動作和眉眼間都不見多少阻滯,也沒見有多少壓力。
然而,整一個帝都洛陽,乃至是陰世、陽世兩方天地的各處,卻都有人或是站在高處遠遠查看著那些源源不斷投入鬼門關、走上黃泉路的陰靈;或是盯著手上記錄諸多信息的文書,不住地算計權(quán)衡
他們沒有幾個是能像孟廟一樣輕松的,尤其是陰世天地帝都洛陽里的司馬慎。
他此刻就沉著臉坐在東宮高樓處,遠遠望向黃泉路的位置,仿佛能夠越過層層禁制和空間的阻隔,直接看見黃泉路旁安靜生長的綠草。
在他的周遭,卻或是散落或是堆砌地擺放著許多玉簡和書籍。
毫無疑問,這些玉簡和書籍里頭記載的,都是關于黃泉道路旁那些綠草和水洼的觀察記錄。
而除了此刻就在他身邊的這些玉簡和書籍以外,還有更多的玉簡和書籍陸陸續(xù)續(xù)送到這里來,任由他翻閱。
又是一陣腳步聲從后頭傳了過來。
那腳步聲初初的時候為了不驚擾他,特意收攝了聲音,但后來,這腳步聲又為了不放任他沉浸在現(xiàn)下這種低落的情緒之中,又特意加重了聲音,好將他的心神喚回。
司馬慎當然知曉這些近侍的心思。開始的時候,他倒還想要拉出個笑來的,但那面容太過僵硬了,就像他們那已經(jīng)埋葬在地下的廬舍一樣,僵硬到?jīng)]有辦法做任何動作。
腳步聲停下的時候,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傳了過來。
是大監(jiān)將東西放下了司馬慎心頭浮起這樣的一個判斷。
他也沒再理會,心神很快又被帶回,仍自投入那片綠草之中。
但原本以為會遠去的腳步聲沒有響起,起碼沒有傳入到司馬慎的耳中。
司馬慎的思緒停頓了一下,也不回頭,只直接問道:有事?
那東宮大監(jiān)的聲音從后頭傳了過來:郎主,差不多到戌時了,您還召見了東宮里的人呢。還是說,郎主想要讓他們先候著?
司馬慎被東宮大監(jiān)的聲音拉回了一半的心神。
他的身體晃了晃,似乎將要站起來,但到底還是在原地坐定了。
今日黃泉路旁有變,議事便暫且停了,該換到日后吧。大監(jiān)且去,吩咐他們盡快將黃泉路旁那變故的信息情報整理出來,也幫我看看,別家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動靜。都一并送過來
司馬慎說話時候,目光也掠過了他身邊擺放著的那些玉簡和書籍。
東宮大監(jiān)的視線也追著他的望了過來。
不等東宮的大監(jiān)詢問,司馬慎就先道:眼下遞送過來的這些還是太過散亂零碎了,不夠條理周全。
我想看到更精準更周到的,不是要這些囫圇模糊的猜測。
東宮大監(jiān)肅容應了:是。
司馬慎半餉沒有言語。
東宮大監(jiān)就斂袖低頭,躬身要退出去。
但就在他即將走出這片地界的時候,司馬慎忽然又開口了。
阿父和阿母那邊,有沒有更多的動靜?
那東宮大監(jiān)當下就停住動作,躬身回答道:未曾聽說峻陽宮中有什么動靜。
司馬慎不說話。東宮的大監(jiān)也不敢說話打擾了他,便只躬身候著,等待司馬慎的吩咐。
大監(jiān),你覺得司馬慎張了張嘴,說了半句話。
東宮的大監(jiān)豎起耳朵更認真地聽。
司馬慎好一會兒才將話說完:阿父和阿母,他們放棄那個捧殺的計劃了嗎?
捧殺的計劃?針對誰的捧殺計劃,怎地忽然又
東宮的大監(jiān)將那翻涌起的思緒壓下,用力想了片刻,也才想明白了司馬慎到底是在問些什么。
應該是放棄了吧。東宮的大監(jiān)斟酌著回話道。
盡管他對孟氏那小郎君沒什么好感,在幾番細微的小碰撞發(fā)生以后,他更愿意對那位敬而遠之,但這會兒司馬慎重新提起孟彰來,東宮的大監(jiān)就還是選擇了保持客氣。
今年很多地方都豐收,尤其是施行他那份策論的地方,收成更是遠勝其他豐收的地方。有這一番實績在,不論旁人再怎么夸贊,那孟氏小郎君都是承擔得起的。
到了這一步,東宮的大監(jiān)低聲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再想要捧殺他,已經(jīng)無用了。
豈止是無用那么簡單,若他們真的還要繼續(xù),那他們?yōu)榱伺鯕⒚险盟龅娜魏问虑椋贾粫椭苿印胃呙险玫拿鎏砻险迷谔煜吕枋傩罩械姆萘苛T了。
司馬慎在心下默默地道。
東宮的大監(jiān)大抵也已經(jīng)料到了司馬慎此刻的想法,是以他只垂首站在側(cè)旁,并未多說些什么。
無用功
事與愿違
司馬慎怔愣片刻,忽然扯著唇角笑:我早勸過阿父和阿母了的。
他早勸過了的,但攔不住。
東宮的大監(jiān)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自己此時沒長耳朵。
你說,司馬慎忽然又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