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抿了抿唇,說道:所有族群都在天地這場棋局里,所有族群都經歷過一代一代的犧牲。你們炎黃人族族群并不特殊。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甚至還有一個又一個的族群被葬沒。
若說你們炎黃人族族群的血淚太痛太傷,那他們呢?他們就不傷、不痛了嗎?
他們比你們殤。
相比起他們來,孟彰道,我們確實是多了一些幸運。
言下之意比起他們那些族群來,炎黃人族族群確實算幸運,可跟大兄你們這些陰神比起來,卻未必。
陰天子沒有辦法反駁,只能輕笑低嘆,岔開話題去。
一口一個我們你們的,祂道,阿彰,你對炎黃人族族群的認同很高啊
孟彰的目光沒有任何閃避,他迎著陰天子的視線,直視著磅礴意志的中心所在。
大兄生氣了嗎?他問。
陰天子搖頭:倒也沒有,只是
祂的話語停住,一時竟然沒有了后續。
孟彰眨了眨眼睛,猶自看著陰天子的意志所在。
沒什么。陰天子最后道,或許,你這樣也不是什么壞事。
陰天子剛才其實是要提醒孟彰記得自己來處的,但祂自己轉念一想,也覺得這樣的做法多少有些不妥。
孟彰有來處不假,可他已經轉生炎黃人族族群了。如今的他是炎黃人族族群里的一個小郎君,并不是陰神神尊,日后也未必會成為陰神,就算他果真位列于祂們之間,也未必會長時間登臨神位
孟彰的道路,早在他轉世的那一刻,便跟祂們這些兄弟手足不一樣了。
不知為何,孟彰竟覺從那股磅礴的意志中察覺到了些失落的情緒。
大兄?他喚了一聲。
陰天子的目光再次投落在孟彰的身上。
這小郎君乃是早夭,身量不高,看著很是瘦小,甚至有些瘦弱的感覺,但是
陰天子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堅韌。
沒事。陰天子回答道,又想了想,喚了他一聲,阿彰。
嗯?孟彰應道。
陰天子很是靜默了一陣,才將心中的問題問道出來。
阿彰,在你看來,你是陰神,還是炎黃人族的小郎君?
這片空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陰天子心神間莫名的安靜,比祂曾經料想過的每一次都要安靜得多。
在這樣的安靜中,一種別樣的感情也浮蕩了起來,慢慢地、卻又牢固地占據了陰天子的心神。
我現下只是炎黃人族族群的一個小郎君,大兄。孟彰答得也很是平靜,也很是直接,甚至沒有任何一點猶豫。
他竟是一點都不怕自己的這個答案會激怒陰天子。
陰天子又嘆了一聲,卻果真沒有生出什么生氣的感覺來。
只因孟彰也沒有說錯。
現在的他,不論怎么說,也不論怎么看,都只是一個炎黃人族族群里的小郎君而已。
他不是陰神。
或許曾經是,或許未來也會出現這樣的可能,但現在真的不是。
你生氣了嗎,大兄?孟彰問。
陰天子問:我生氣你就怕了?就會改口了?
孟彰仍是沒有任何的猶豫遲疑。
那不會。
陰天子輕哼一聲:那不就是了。
所以,你生氣了嗎,大兄?孟彰仍然問。
陰天子頓了頓,呼出一口氣:有一點。
祂也很誠實。
但即便如此,祂道,你也是我、是我們所承認的幼弟。
祂看著小郎君眉眼間不自知的擔憂散去,心頭升起一些笑意。
但我可不能讓他察覺陰天子心里浮起這樣的一個念頭。
你的道路在往前,而你已經有了方向,我們這些做兄長的雖然還是會生氣,卻也不會強壓著那改易方向。陰天子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才繼續道,這一點你盡可以放心。
孟彰搖搖頭,并不是為他自己辯解,而只是在說道一個事實:我沒有擔心這個。
話說完,他自己就抿了抿唇,跟陰天子解釋:我不是時候我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擔心
擔心是一種在意,孟彰心里很明白。倘若從來沒有擔心另一個人對自己的態度,那在某一種程度上,也有可能是本人對那個人的不在意。
孟彰又抬起目光去看那股磅礴的意志所在。
在意志的中央處,他早先恍惚看到過一回的身形再次浮現。
不比先前時候那只看清服飾的人影,孟彰這會兒甚至能夠看見被遮掩在冕旒后面的輪廓。
雖然那面容依舊模糊,但孟彰卻能捕捉到人影的一些情緒。
大兄他沒有在生氣,他甚至還在笑
在做出如此判斷之前,孟彰先自放松了下來。
我知道。陰天子笑著回答他,同時又抬起手,虛虛在他頭上輕叩了一下,阿彰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