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慎他原該放心。如果他沒有看清九爪神龍身體各處部位若隱若現的隔閡和疏離的話,如果他沒有看見在九爪神龍威嚴下低頭俯首的各方氣運異獸眼底深藏的不甘與怨恨的話。
這就是原因了
司馬慎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時候搭在了他的面部,遮去了他的大半張臉。露出的那一只眼睛里,無奈、惱怒、不甘和無力交織著混同一片,幾乎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究竟。
他阿父的應對有問題嗎?
當然有。
如果不是他阿父私心想要讓阿鐘承繼皇位,想要向世人宣告他承繼大位的正義性,他不需要給予司馬氏各支藩王更多的自主權,希望能借助司馬氏宗族的力量幫助阿鐘鎮壓朝中百官。
如果不是司馬氏各支藩王擁有了更多的自主權,那些王叔就不會生出野心想要篡奪嫡支權位,他們就不會蠢蠢欲動。
如果司馬氏各支藩王能夠安分,不曾給予陽世帝都洛陽那邊更多的壓力,阿鐘的正妻賈南風就不至于對司馬氏各支藩王下狠手,最后給了司馬氏各支藩王真正翻臉的理由。
如果不是他阿父阿母擔心有子的賈南風會舍棄阿鐘,轉而扶持她自己的子嗣,給賈南風下了藥,賈南風也不至于瘋魔到最后不管不顧將桌子都給掀翻了。
如果不是他阿父擔心那些世族高門也動了心思,想要似他們司馬氏一樣篡權奪位,四下步子監控管理,乃至于步步壓迫,那些世族高門所出的精英子弟也不至于離開帝都洛陽,去往各處藩王封地
他阿父是有做錯,可后續的一切局勢變化,責任難道就全都是他阿父的嗎?!難道其他人就沒有因果,就不需要背負責任?!
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司馬慎周身鬼氣一陣劇烈波動,然后才漸漸平緩下來。
總之,司馬氏各支藩王、那背后萌生野心并付諸行動的那些人,這一次,不論是陰世天地里的,還是那陽世天地里的,全都逃不了!
司馬慎最后看了一眼那四下寂靜的各方氣數異獸,尤其是長城界域處那一只張開翅膀籠罩四下的玄鳥,轉身下了映月樓。
無關之人,他不愿意平白招惹。所以不管他到底是為什么從殷墟里走出來的,都別來攪擾他。不然
殿下。守在閣樓樓梯處的東宮內監見得司馬慎,連忙上前。
司馬慎抬眼看了過去。
那東宮內監一時心神被攝,竟靜默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走吧。
司馬慎緩和了語氣,越過內監走下樓梯。
那內監回過神來,連忙跟上。
長城界域上方的那一只龐大玄鳥似也感覺到了什么,先前悠長龍吟震懾四方的九爪神龍都沒讓祂有什么反應,這一刻祂卻是睜開眼睛,遙遙往帝都洛陽的方向看了一眼。
龐大玄鳥正下方位置的軍營駐地中央,正在理事的殷壽心有所感,也是停下手上動作,往帝都洛陽的方向看過去。
大王?
守在殷壽身側的近侍察覺到動靜,低聲試探著問。
殷壽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后忽然笑了一下,只道:現在的小孩兒,似乎都很有意思啊
那近侍聽不懂殷壽的話,但他隨侍殷壽身邊日久,對殷壽也算是了解,當下便笑問道:大王心中甚喜?
殷壽反問道:族群里的小孩兒有自己的主意,愿意去闖蕩,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么?
那近侍笑著頜首,卻掩不住憂心道:大王,族群中亂象已起,再多出這么一些別有主意的后輩,對族群、對我們,可未必是好事。
殷壽搖了搖頭,并不贊同。
一味的安穩踏實、循守舊例,難道就是什么好事了么?他道,對于存活在天地中的族群來說,多一些選擇的方向和嘗試,還是很有必要的。
殷壽說著話,卻是將那望向帝都洛陽方向的視線收回,轉而投向長城之外的界域。
外族吸納四方養分,不斷碰撞、不斷成長,我炎黃人族族群明明已經因先輩的披荊斬棘占據了足夠的先機,卻不思變革,只愿意在祖輩留存的一畝三分地中掙扎,來回跟族群中的同胞撕咬
真的就是好事么?
第304章
這近侍張了張嘴,卻是沒能說出話來。
倘若他還在殷墟里,他必然是有一肚子的話語來回答殷壽的,但這會兒他已經離開了殷墟,不再是那個只能看見殷墟里的殷商遺民的舊臣了。
他不由得抬袖掩去面孔,半餉無言。
不知是不是今日里司馬晉一朝所發生的這場朝爭讓殷壽別有感觸的緣故,他竟又道:循舊□□確實有循舊□□的好處,但對于族群,對于文明來說,一味地循舊□□卻不是什么好事。
殷壽目光悠悠,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還是想到了什么。
饒是比較了解他的近侍,這一刻竟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配合著做聲應和,還是沉默地放任殷壽心神飄忽,不去打擾。
不過這些事情,最后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