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什么是窮途寶馬?我先前竟都不曾聽說過。也有少年看著那遠去的車駕,低低問著身邊的人。
窮途窮途,你覺得人若落到了窮途會是什么樣兒的?那被喚作師兄的沒有收回同樣望著遠去車駕的目光,只是反問身邊的師弟道。
人若落到窮途,不是無比兇狠暴戾,就是怠極消沉。那少年想了想,回答道。
不錯,正是如此。那師兄先應了一聲,隨后就給他解說,人到窮途,非狠即怠。馬也是如此。當世有戰(zhàn)馬,生前隨主君戰(zhàn)場廝殺,出入生死,已是養(yǎng)得一身豪氣,后隨主君落入窮途,戰(zhàn)死沙場,一身豪氣盡化兇暴戾氣,且無比敏銳靈感,是為窮途寶馬。
那少年郎君聽得一愣一愣,再看向孟彰車駕所在方向的時候已是滿眼的欽羨。
既是寶馬隨主君戰(zhàn)死,那該是忠誠隨主才對,如何會獨行在外?難道但他也很快反應過來,猶豫著開口道。
那少年郎君的師兄也是嘆得一聲:你料想得沒錯,那孟府車駕的車夫,大抵就是那匹窮途寶馬的主君了。
所以我才說,很多人都低看了安陽孟氏啊
那少年郎君已不知自己該做什么樣的表情了。
讓一位百戰(zhàn)將軍充作自家少年郎君的車夫,非得占盡機緣、命數(shù)才能成形的窮途寶馬也成了拉車的馬匹,這是何等的奢侈?又是何等的怠慢人杰?
那少年郎君面上的忿忿幾乎遮掩不住,又如何瞞得過就在他側旁的他家?guī)熜?
那青年郎君沉默一瞬,轉身看向少年郎君:怎么,你在為那位將軍和他的戰(zhàn)馬不平?
那少年郎君沒有做聲,只倔強地仰著頭,直視著青年郎君的目光。
青年郎君平平看他半餉,忽然就笑了。
且不說你我不知那位將軍同安陽孟氏、孟彰小郎君之間的因果,不好隨意指點,只說那位將軍
你真覺得身經(jīng)百戰(zhàn)且最后戰(zhàn)死沙場的將軍,是能夠被人隨意指使、壓迫的么?
少年郎君一怔,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傲慢的是你啊,師弟。青年郎君嘆息著道。
坐在車轅上的馬夫并未理會那些紛起的議論,他只坐直身體,心神合入前方黑馬的氣機之中,防范八方。
隨著馬車的行進,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韁繩化作了長槍,馬羈化作了披甲。
披甲握槍的將軍明明只是倚坐車轅,卻像是鎮(zhèn)守城池,兇戾橫絕之意直攝神魂。便是坐在車轅另一側的羅先生,也不由得往外間避了避。
然而,這并不能影響他們二人之間的默契。
屬于武將的兵戈殺伐之氣演化風、林、火、山,屬于文臣的儒道文思之氣則如水如光,流溢縱橫之間相互補充配合,將這一個馬車車廂周遭護得水潑不入。
孟彰全不在意這些。
倒不是他就那樣信任羅先生兩人,確信他們能為他攔截下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沖擊和干擾。
他對羅先生兩人有信任,但那份信任卻遠未到這般程度。讓他完全托賴自身安危的,不是羅先生兩人,而是此刻馬車車廂廂壁處盈盈亮起的微光。
微光流轉之間,一幅圖畫快速成形。
那幅圖畫也不是旁的,而是已經(jīng)化入孟彰夢境之中自然成就一方夢境世界的《酆都萬象圖》。
隨著《酆都萬象圖》的成形,圖像之中諸位陰神的面目、五官乃至祂們周身縈繞不去的道蘊道則,也都漸漸顯化。
一方酆都地府界域橫亙而出,將整個車廂內(nèi)部圈在它的力量輻射之下。
倘若真有人想要干擾、沖擊孟彰,那他得先沖破車轅上護持著的羅先生兩人,而待他突破羅先生兩人的封鎖以后,他又必須要沖破《酆都萬象圖》所演化的酆都地府界域,如此才能觸碰到孟彰的衣角。
可是,《酆都萬象圖》它絕對不僅僅只是一方夢境世界,在它的背后,還站著所有的陰世陰神。
沒有這些陰神的允準,誰也別想突破到車廂內(nèi)部去。
而,即便有人神通廣大到能夠在陰世天地里將所有陰神覆壓下去,他也仍然需要再處理一位存在。
只因在那幅《酆都萬象圖》中,還有一道誰都沒有意識到的身影。在那道影影綽綽、沒有人能夠捕捉到的身影前方,是一個正在熬煮著的湯爐
孟彰放心地將所有心神投入金鑾殿處的那具分神之中。
那些夢境世界原本就堪稱快速的道蘊汲取速度,當下就又往上拔升了一個檔次。
莫說那一眾炎黃人族族群的前輩先賢,就連跟孟彰更熟絡的郁壘、神荼兩位門神,見著這情況都有些咋舌。
你覺得,這就是阿彰汲取道蘊的極限了嗎?郁壘忍不住暗下詢問神荼道。
神荼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
郁壘怔怔道:是吧?可是這也,未免太驚人了吧?
神荼沒有做聲,但祂看看孟彰,又掃了一眼四周,仿佛定定看了那些正從各個位置望著這里的炎黃人族大修士。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