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做師兄的早先吃了一個大虧,如今是學乖了。他不看孟昭、孟顯乃至孟蘊個人的氣數,他甚至不細看安陽孟氏一族的氣數,他只看安陽郡。
那師弟也不心急,由著自家師兄自己細看,他只一人站立在側等待著。
那師兄眼睛動了動,目光很快回轉。
如何?那師弟這時才問。
那師兄沉吟著,少頃點頭:可以。
那師弟就笑了起來,他再次團手作揖,跟他家師兄拜了一拜:多謝師兄。
那師兄卻不攬這功。
我也不盡是為你。
他也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他們這一脈道統傳承。
那師弟并不介懷,只道:一樣的。
做師兄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既是提醒也是自警地道:往后,該爭的還是得爭,不論對手是你還是我。
那師弟失笑:師兄放心。哪怕是你,該下狠手的時候,我也絕對不會手軟。
做師弟的那個話語說得平直尋常,就像是在說著一個再確定也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完全看不見一點猶豫動搖。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頃刻間,他的腦海之中陡然閃過一幕記憶。
顯郎君,你今日是這樣想的,再沒有旁的心思。可若果,有朝一日你和昭郎君兩人的道路有了差別甚至是分歧呢?你會如何選擇?是堅定你自己的決意,還是繼續篤定一念輔佐昭郎君?
那個渾身縈繞著散漫豪闊氣息的青年郎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回答他:你的問題不對。
嗯?他仍然不解。
但那青年郎君卻告訴他:因為不論是我還是大兄,我們個人的決意和考量從來就不只有我們自己。
那青年郎君在笑:我們的手足的態度和立場一開始就是我們在做決定的條件之一,就如他們也是我的一部分那樣。
這他到這個時候都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的震撼,以及幾乎是下意識問出的下一個問題,也包括孟彰小郎君嗎?
自然。那青年郎君這樣回答他。
昭郎君也就罷了,你們二人都是生人,可是彰小郎君,他卻是陰靈,陰靈與生人大抵是質疑掩蓋去了那細微的羨慕,他沒有將話說完。
不過這不妨礙那位顯郎君理解他的意思。
但問題是,那顯郎君壓根就不在意他的質疑。他甚至很是輕松地沖他舉起面前的杯盞,邀他共飲。
那又如何呢?那青年郎君反問他,生與陰靈雖然分居兩方世界,但實際上卻仍是這方天地的生靈。對于這方天地來說,他們沒有什么不同。天地能包容生人和陰靈的不同,那就代表著他們的道也可以一并被容納。既然如此,我們兄弟各自的道途又為什么不可能共存呢?
他怔愣在原地,連那抵在唇邊的杯盞都沒注意,竟叫杯盞中的酒水溢出。
而看著這樣愣怔的他,那青年郎君居然還搖頭。
出現分歧和沖突乃至最終形成紛爭的,從來不是道,而是人自己。
是人自己先存了爭斗的私心,然后才會讓他們走的道發生碰撞。
不得不說,聽到那意氣風發、篤定志誠的青年郎君這番見解,他是震撼的,然而
他終究不是孟顯郎君。
他是他自己。
哪怕他羨慕孟顯郎君的兄弟手足,羨慕他們之間的情分,他也仍舊做不到在自己道途面前為了另一人退讓。
那師弟眨了眨眼睛,低聲道:道途之爭,本就不能讓,也絕對不能讓,無論
那阻攔在前方的到底是誰。
在這件事情上,做師兄的哪怕還沒有見過被自家師弟甚為推崇的孟顯郎君,這會兒卻也是同自家師弟一樣的心態。
他半抬起頭,望入那廣袤高遠所在的冥冥之地,看見那無時無刻不在碰撞、不在演變萬千浮塵的命運長河,也道: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恰在此時,一片天光破開重云,照耀著那被安置在洞府外頭的石晷,投下一縷暗影重疊于石晷的刻度處。
卻是午時到了。
于是,還沒等望著命運長河的兩位道門大修士收回目光,就讓這兩人在那命運場合的暗影處捕捉到了一種奇異的波動。
不是早先那引起師兄側目、莫名記掛心頭的奇詭天機波動,而是另一種天機變化。
切切實實掌握著某份權柄的某一個人,真正著手開始推動什么時候所引發的天機變化。
它真實,它堅定。
師兄弟兩人目光齊齊聚焦,尋著那一縷天機變動的跟腳就直接找了過去。
咦?那師兄發出一聲單音,道,竟然是真的開始了?
做師弟的也同樣沒控制住。
看這重天機的變化,竟是他們司馬家那司馬懿出手了?
事實上,不獨獨是這一對師兄弟,這天地各處,陰世、陽世兩方天地中,都有道道目光望入陰世天地之中,落向九州界域帝都洛陽的中心位置。
那里也不是別的什么地方,正是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