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抬眼看他,不答反問:廟伯父的意思呢?
他的意思?
如果全按他的意思來,那自然該是能結交就結交啊。
縱然孟彰還沒有跟他們說起今日里訪友的更多細節,他對那三家的了解全都是從羅甄兩位先生口中得來,信息并不如何詳盡,可他仍然能夠窺見些許那三家的強勢和深厚底蘊。
他們安陽孟氏缺的,大抵就是這些。
如果能夠同那三家結交來往,能借著機會從那三家中汲取到更多的資糧,他們安陽孟氏定能節省大量的時間,甚至連腳下的道路都能走得更踏實穩當。
但問題是
這些事情不是由他來拿主意。
孟廟這樣想著,對孟彰道:這等大事,還是得看你的意思。
他問:阿彰,你如何看呢?
孟彰先是一笑,隨后才開口道: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一動,不如一靜。
他說著,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我安陽孟氏的根底,還是太淺薄了。他道,尤其是跟他們那幾家比起來,更是如此。
這樣體量狹小的安陽孟氏,倘若真的貿然貼近那傳自遠古的勢力,我怕過不了多久,我安陽孟氏就會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孟廟和羅甄兩位先生聽著,都被孟彰這兜頭的一盆冷水給澆醒了。
怕就怕,連那最后僅剩下來的一個空殼子,都是人家顧慮著孟彰的存在才抬了一手的。
你說得對,孟廟有些頹然,是我想得太好了。
是我太貪了,經忘了自家的斤兩。
羅甄兩位先生面面相覷,卻都只是靜默,不敢多說什么。
孟彰搖搖頭:現下不過是我們在一起商量罷了,還沒有拿定主意,不是什么大事,廟伯父不必太放在心上。
孟廟扯著嘴角拉起一個弧度。
安陽郡那邊孟彰看了一眼孟廟。
孟廟連忙打點精神,說道:我會知會族中的。
只是知會而已,并不是要族中拿主意。
對于今日里的事情,孟廟的態度已經通過這簡單的一個用詞展現得淋漓盡致。
孟廟自己這般說著還不打緊,連目光也從孟彰身上撇開,轉落在側旁安靜的羅甄兩位先生身上。
羅甄兩位先生幾乎都不曾交換目光,就直接對孟廟點頭。
孟廟的視線再度對上孟彰的目光,他對他笑了一笑。
孟彰也是頜首:那行,族里便托付給廟伯父了。
孟廟鄭重道:阿彰且放心。
待孟廟這一群人離開玉潤院以后,孟彰又在這處正堂中坐了坐,才起身進入了月下湖那方修行陰域。
月下湖這方修行陰域還是同孟彰晨早離開時候一般的靜謐平和。
孟彰在湖邊停了停,又抬頭看了看上方天穹處的蒼藍陰月,才邁開腳步走在湖面中。
孟彰的到來引起了湖中銀魚的主意,細微的水聲在深夜的修行陰域中響起。
孟彰才剛在月下湖那一株白蓮蓮臺上坐下,那一尾尾的銀白游魚便從湖水中探出頭來,睜眼看著他。
我打擾你們了么?孟彰問。
銀白游魚魚群中,為首的那一尾定睛看他一陣,忽然甩著尾巴,往孟彰這邊送來一道細小的水柱。
那水柱向著孟彰的衣袖袖擺處沖去,但還沒等水柱真正觸及孟彰的衣袖,它的勢能便已經散盡。水柱重又散作水流,在孟彰身前一尺距離跌落。
它甚至都沒有打濕孟彰的衣袖。
孟彰一時笑了。
游魚們也沒什么反應,就只看著他笑。
還沒等胸中的笑意散盡,孟彰自己便從袖袋中摸出一枚小小銅鈴來。
那銅鈴上有萬族徽記,又有人族先祖烙印,哪怕歷經歲月沉浮,此刻仍舊在蒼藍銀月那陰涼的月光下顯出了幾分流轉的華彩。
見得這一枚銅鈴,銀白游魚們越發的激動。它們在湖水下不斷地甩動尾巴,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渦潮暗流。
這一個平靜地月下湖,似乎也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異葩。
孟彰沒有動作,就僅僅只是托著那枚萬族盟鈴在那里安坐。
甚至到這些銀白游魚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也只是將手中的萬族盟鈴往前遞了遞,讓那些銀白游魚更仔細地看一看,隨后便直接將那萬族盟鈴給收回袖袋里了。
不,不獨獨是收歸袖袋里,而是收回到屬于他的隨身小陰域里。
銀白游魚們愣了一陣,隨后便躁動了起來。
一朵又一朵的渦潮暗流再次在這月下湖中綻放開來,華美又熱烈地抗議著。
孟彰卻全不為所動。
早先時候那位神尊的遺留,他平靜地問,你們已經完全消化了?
銀白游魚一愣,那近乎遍布整個月下湖的渦潮暗流也在頃刻間僵滯。
它們都被孟彰給問得木愣了。
孟彰就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