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無比誠懇地又問了一遍,然后道:什么態(tài)度都可以,我想聽一聽。
謝遠看了看柳惠,再次收回目光,只做旁觀。
孟彰定睛看柳惠一陣,沉默片刻,方才緩慢道:異類也是天地所生養(yǎng),這方天地自然也該有他們的生存空間。
存在即是合理。那些異類都已經(jīng)在這天地間存活不知多少年月了,難道孟彰還要花費莫大的力氣去清理他們,將他們給盡數(shù)打殺了嗎?
沒有這樣的道理。
萬類霜天競自由,孟彰道,我炎黃族群也只是這天地萬類之一,只要沒有人來招惹我們,我們自然是安心生活,但如果
孟彰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如果真有誰當(dāng)我炎黃族群是好欺負的,那就對不起了。
柳惠認真想了想,也是點頭。
孟彰目光一抬,卻是也來詢問柳惠:柳郎君,我也有兩個問題,想要看一看你們的態(tài)度。
柳惠面上不見異色,只道:你問。
龍書柳氏一族是否還是炎黃一脈?
孟彰目光落下,從柳惠的眼落到了柳惠腰間垂掛著的一柄銅質(zhì)小刀。
那銅質(zhì)小刀沒什么稀奇,其上光禿禿的甚至連一絲烙紋也沒有,但其上纏繞的氣機,卻是古樸而厚重,飽浸著歲月的氣息。
那其實也是一枚身份徽記。
有這柄銅質(zhì)小刀在,不論柳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修為、什么樣的來歷,他也能完全代表龍書柳氏一族。也所以
坐在這里直面孟彰的,并不只是一個柳惠郎君,還是龍書柳氏一族。
曾經(jīng)聯(lián)結(jié)龍族與炎黃族群的龍書柳氏。
聽得孟彰的問話,柳惠郎君的目光也隨著孟彰的視線垂落下去,看見自己腰間的那柄銅質(zhì)小刀。
他空余的另一只手將銅質(zhì)小刀抬起解下,也放在案桌上。
龍書柳氏永遠是炎黃人族。他平靜道,話語間沒有任何的漣漪,就仿佛只是在陳說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定論。
隨著他的話語出口,那柄擺放在案桌上的銅質(zhì)小刀周遭一陣氣機晃動,虛空映照一幕幕光影。
那光影中,有披發(fā)赤足穿獸皮衣的人繞著篝火忙活,有面帶微笑挺直背梁站在異獸之中的人侃侃而談,有束發(fā)穿麻衣的人在祭臺下首陪同首領(lǐng)祭祀族群圖騰
那光影中映照的人沒有察覺到外間的窺視,仍自忙活著他們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他們的狀態(tài)不一、面色不一、做著的事情也似乎各有不同,可是他們的眼底映照著的神采卻始終沒有動搖。
那是他們作為人、作為自己的堅定。
他們從不曾質(zhì)疑過自己作為族群一份子的身份,也從不為族群的處境、外族的光鮮而動搖。
待到一切光影平息,那柄銅質(zhì)小刀仍舊安靜地躺在三人中間的案桌上。
柳惠郎君問:你還要再確定一下嗎?
很簡單也很純粹的一個問題,沒有沾染旁的情緒,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孟彰面上眼底帶上了笑意,他搖搖頭:不必了。
柳惠郎君就道:那還有一個問題。
還有一個問題么孟彰道,也有一瞬的遲疑,但旋即他就斬去了那不相干的情緒,重又看定柳惠郎君,問道,未來數(shù)十年間族群內(nèi)部大概會出現(xiàn)激烈的動蕩,你這一次來見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助的嗎?
柳惠郎君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是,也不是。
孟彰看他,態(tài)度更認真了些。
柳惠郎君似乎是又仔細想了想:我們聽聞陰世陰神將要正位,所以有點擔(dān)心,想要看一看族群內(nèi)部的境況。
孟彰沒有說話,繼續(xù)聽著,倒是另一邊廂一直旁觀幾乎將自己當(dāng)不存在的謝遠有些不安。
他張了張嘴,但只是片刻就重又閉上。
罷了罷了
往左看過主位上的柳惠郎君,又看過更左邊的孟彰,謝遠到底是繼續(xù)坐在他自己的席位上,沒有避開。
該他知道的,他正在了解;不該他知道的,他也正在聽著,這會兒再提避開,是不是太遲了?
何況現(xiàn)在談?wù)撈疬@件事情的兩位,一個孟彰一個柳惠,他們是誰都沒有提點他避讓,那就意味著他聽一聽沒甚關(guān)系。
都如此,他還避讓個什么勁兒?
陰神正位,地府出世,輪回自也會一同歸入那些陰神手中。柳惠這會兒正一錯不錯地看著孟彰,沒有放過他的所有情緒波動,一旦輪回正式顯化天地之間,人族族群與異類之間的隔膜便也會出現(xiàn)破綻
這其中激蕩起的漣漪與波瀾,你可曾想過該怎么應(yīng)對?
柳惠這個問題完整問出的時候,那柄銅質(zhì)小刀上的氣機在一次波動起來。
流轉(zhuǎn)的光影之中,那些原本專注己事的人影也都個個轉(zhuǎn)了目光來看定孟彰,就仿佛他們此刻真的從那遙遠的過往光陰中投來視線,等待著他的答案一樣。
孟彰思量一陣,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