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
秦始皇帝陛下當年強行將國土收攏,留下的不獨獨是各諸侯國國民、后裔的管理問題,還包括秦皇朝時代因為軍功分駐各地的大小貴族。
那些貴族每一個,哪怕是最小的貴族,也都是有封地在身的。
這些封地經它們主人一代又一代的經營,更不好處理。
也幸而當年秦始皇帝陛下沒有選擇再繼續留下諸侯,而是選擇了郡縣。
這倒是給了后繼者更多的回圜余地。
秦始皇帝陛下將各大諸侯國瓦解成大小貴族,兩漢皇帝又耐心地用漫長的時間將這些貴族的封地收歸,將他們轉換成了世族。
一直到如今,世族也還在和皇族爭恃,你來我往地角力。
但很顯然,這樣的角力勢必還要堅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會被瓦解成官僚、地主。
我炎黃族群一直在崩解占據族群最多資源的那一群人,想要將他們所收攏的那些資源分潤到龐大的族群內部,讓我族群真正地強盛不息。
真正的族群強大富足,絕不只是一兩個人或者一部分人的強大富足,而是族群絕大部分乃至整體的強大富足。
但是,孟彰的眼睛直直凝望著商老爺子,我族群在壯大,在蜿蜒前進,也不能忽略了旁人。
那些異族,可一點也不蠢笨。
商老爺子眉梢皺得更緊,眼神也在發沉。
你是說
孟彰道:老先生可還記得白馬義從?
商老爺子無言頜首。
白馬義從是異族擇定了強大、英名的主君,追隨著他在我炎黃族群中建功立業,為他們族群謀取生存的根本和空間。孟彰道。
誠然,曾經加入白馬義從的那些異族漢子大多敗亡,但他們在道義上卻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些異族,最終得以名正言順地,在我炎黃族群的土地中獲得了一片土地。
商老爺子和謝遠都知道孟彰說得不錯,這會兒也只是沉默,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能說什么呢?
說當年接受白馬義從的那些人不顧民族大義?
他們說不出口。
當年所以會出現白馬義從,其實也不是那些英杰要為了自己的野心征戰國內各方勢力。
人家是為了防備外族。
兩漢皇朝內部民族問題當時日益嚴重,隨后又爆發黃巾之亂,國內被波及的地方十室九空,邊關乏力,外族蠢蠢欲動。
他們只能另尋兵力。
何況,這真就能怪人家?
將異族內遷,讓他們在長城之內生活,那是東漢末年就開始了的。
是為了彌補中原兵力和勞力的不足!
這原本不應該是問題,只要做好消化和引導,這些內遷的異族,總也該會成為我族群內部的一部分。
聽著孟彰的話,商老爺子和謝遠卻沒有覺得輕松。
只要做好消化和引導,那些內遷異族確實不會成為他們的難題。畢竟比起異族的游牧文明來,他們炎黃族群的農耕文明明顯更占優勢。
且他們炎黃族群歷經多年發展,文明昌盛興旺,對異族有絕對的吸引力。
對這個,他們有著絕對的信心。
但這一切,卻都有一個前提,做好消化和引導。
而問題很明顯就出現在了這里。
商老爺子喃喃道:晉武
謝遠也在這個時候抬眼,往帝都中央處的那座龐大巍峨內宮中看過去,直直望入內宮深處的那一座峻陽宮,仿佛能看見峻陽宮里的那位武帝司馬檐。
孟彰知道他們在說的什么,看的什么。
異族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從最開始時候的內遷,到經歷多年兵亂征戰,再到當前還算安定平穩的大晉,異族的問題都是一個難點。
但正式落定當前炎黃族群對異族的處理基調的,卻還是這位晉武帝。
這位晉武帝司馬檐將他手上絕大部分的力量用在了平衡世族、穩定世族上,又用剩下的力量為他的后繼者鋪路安排,如何還有余力去耐心、細致地處理異族的問題?
于是一點不意外地,這位選擇了強橫。
強橫地鎮壓、強橫地漠視。
也是這個時候,孟彰問出了一個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商老先生、阿遠,你們覺得這些異族能夠忍耐到什么時候呢?
能夠忍耐到什么時候?
沒有人回答孟彰,但所有人心中,都已經有了屬于他自己的答案。
孟彰也不覺得以外,他帶了一點沉重,緩緩開口。
如果我炎黃族群能夠繼續保持興盛強大,那自然是好的。
站在高處的人,不會被黑暗所簇擁。
但如果我炎黃族群在某一日,突然露出了破綻,出現了傷口,你們覺得孟彰扯著唇角,問,被逼到懸崖邊上的異族們,還會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