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微微抬手,便有一片銀白元氣灑落,沁入王紳、謝禮和庾筱三人魂體去。
王紳、謝禮和庾筱的眉眼直接便舒展了開來。
不敢拖沓,王紳三人連忙從座中站起,躬身一禮。
如此,我等三人便先行告退了。
雅室旁聽的四位孩童里,只有桓雒還安坐席間。
他還能繼續(xù)留下來旁聽。
這會兒王紳、謝禮和庾筱作禮相辭,他只抬起眼瞼往這邊廂瞥了一眼,半側(cè)過身去避讓不受這一禮也就罷了。
那平靜默然之間的,竟是說不出的無言得意。
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王紳和庾筱落在桓雒的目光里,盡都帶上了無與倫比的鋒利,似尖刀一般,恨不能在桓雒身上剜出血肉來。
謝禮雙手自然垂落,但那袖擺卻被一片憑空生出的風旋帶動,劃出一道奇異的弧度。
王紳、庾筱只覺得一縷淡香轉(zhuǎn)過,那有些沸騰激蕩的情緒都被這縷淡香給鎮(zhèn)壓下去。
兩人下意識地看向了謝禮,他們的同伴。
謝禮目光淡淡掃過。
王紳、庾筱兩人抿著唇,到底是站立在原地,沒有更多的動作。
桓雒眉梢微動,但還未等更明顯的情緒顯露,他便若有所覺地偏移目光。
卻是桓泰正看著他。
桓雒的眉梢動作一時停住,原還想往某個方向落去的目光當即便改了個方向,落在他自己面前的木案上。
桓泰將目光收回。
王紳、庾筱和謝禮往外退出去的時候,后頭還有聲音傳過來。
我們是不是可以從齊王那里做些什么?
未必能成。齊王雖然有性躁的評價,但莫要忘了,他也是司馬氏一族的人。司馬氏一族那大家子素來能忍,誰又知道
隨著他們走過玄關,將門扇重新合上,那些還可以聽聞的聲音就都被留在了雅室里。
我們都輸了。
轉(zhuǎn)過拐角,弈棋樓的輪廓統(tǒng)統(tǒng)都被遮掩去后,始終直視著前方、腳步未見任何異樣的庾筱忽然低低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話語只在他們?nèi)酥谢仨懀丛竭^一寸界線,落在旁人的耳里。
謝禮倒也罷,但王紳的腳步卻是控制不住地停了一拍。
若不是他自己快速調(diào)整過來,若不是謝禮、庾筱兩人也都有心等他一等,王紳只怕就要落在后頭了。
是的,盡管很難開口,但王紳也不缺承認的勇氣,他直接點頭,我們都輸了。
那邊廂一直只在聽著的謝禮眸光動了動,看向謝禮和庾筱這兩位同伴。
就當前來說,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王紳和庾筱看向了謝禮。
謝禮緩慢說道:不論龍亢桓氏是不是另生了野心,也將目光投向了那帝位上,對于我們來說,姑且還算是好事。
嗯?
被謝禮這么一點,王紳和庾筱也很快抓住了關鍵。
不錯,對我們來說,這暫且還算是好事。
再如何,在面對司馬氏的時候,他們幾家都是同伴,是能夠相互借力、相互支援的盟友。
龍亢桓氏越強,就越能幫助他們分擔那來自司馬氏的壓力,尤其是龍亢桓氏手中還掌著兵權。
曾經(jīng)手握大軍的司馬氏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性。
為了壓制他們?nèi)遥抉R氏會容許龍亢桓氏壯大,但同樣的,為了能保證他們司馬氏一族能把控住龍亢桓氏,他們司馬氏一族絕對不會吝惜他們手上的暗子,也絕不會挑剔行事的手段。
至于這一場紛亂爭位過去以后
真到那個時候,他們自然也會另有合適的盟友選擇。
譬如,在諸王爭位之后、實力被大幅度消耗陷入陣痛虛弱的司馬氏一族。
它會是他們抗衡實力強橫的龍亢桓氏的同伴。
最妙的是,那時候更需要盟友力量的,一定會是司馬氏一族,而非是他們幾家。
細算起來,這確實是好事。王紳也贊同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很有幾分不甘。
再怎么站在更高更遠處俯瞰當前的境況,判斷他們其實還更占有好處,但也還是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在這一代的四姓高門落在陰世天地里的小一輩兒郎中,他們幾個都輸給了那桓雒。
不止是他們幾個不如那桓雒,還是他們?nèi)业耐g小郎君小女郎不如他龍亢桓氏。
王紳的不甘那樣明顯,明顯到此間誰都能一眼看穿。
但饒是謝禮,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勸說、安撫王紳。
不如桓雒的,難道只有王紳嗎?
還包括他。
再是堅持得更久、差距更小,也仍然沒能改變這樣的事實。
王紳覺得不甘心,他不是這樣?
庾筱看看面帶不甘的王紳,又看看臉色同樣暗沉的謝禮,思量一陣,目光往他們的目的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