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是王紳、謝禮這些跟他不甚熟悉的世族小郎君小女郎們想不明白其中究竟,就連明宸、林靈這些同李睦慣來親近的道門小郎君小女郎們竟也都很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師兄他這是
要干什么?
倒也沒有人真猜測李睦是不是昏頭給迷路了,所以才走了個南轅北轍的方向。
那著實不可能。
再怎么迷路,也啊hi沒有到眼瞎的地步吧。都城那樣的大,且就在眼前,只需稍稍抬頭,就絕對不會錯認。
所以,李睦這般做態(tài),一定是別有用意。
李睦比之先前的明宸、林靈還要平靜,他簡單地看了幾眼,就擇定了一個方向。
到他終于脫離官道,向某個方向明確前進時候,外間旁觀的所有小郎君小女郎們也都明白了這位同窗的目標。
也不是其他,就是位于都城東邊的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
那真是山丘,不是山峰,它的水、風(fēng)與石都比其他地方多出了幾分柔和與樸實。
李睦也似是一早就相中了它,腳步不停,一路從那山丘下方被行人自發(fā)開辟出來的小路上山。
不知是玄機到了,還是興致盡了,李睦最終在一條溪流旁停了下來。
溪流兩側(cè)并無可以盤坐的青石,只有細長柔軟、沿著溪流生長的碧草。
李睦沒有多做猶豫,只是尋了個位置便掀開衣袍下擺坐了下來。拂塵仍舊收在他的臂彎里,他頭頂上方那由元氣演化而成的陰陽魚圖此刻也是緩慢盤旋游動。
同他那身將動未動的氣機一樣,坐下來的李睦眼瞼半垂,心神內(nèi)守,合于虛冥。
李睦他這是在做什么?
外間旁觀的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很有些不解,不由得一面盯緊李睦,生怕錯過他那邊廂的任何一點動靜,一面暗下傳音同鄰近的同窗交談討論。
我也不知道。說來,他是不是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似他現(xiàn)在這樣
應(yīng)該不是吧。在我們那些出身道門法脈的同窗里,李睦可以公認的大師兄呢。這樣的人,他真會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想必起這個猜測來,我倒還更懷疑他另有想法。
另有想法?可這是在夢境世界里呢吧?我們在這夢境世界里原也是為了更好、更高效率地學(xué)習(xí)輿圖知識的吧?他縱是別有想法,又能在這個當(dāng)口多做些什么?
那你來說說,他這是要干什么吧。
我這不是不知道,才請教的你的么?
那些暗下傳音的議論聲并未落入李睦的耳里,自也無從干擾到這會兒的李睦。
但李睦卻似是真有所覺一般,默然靜坐半餉后,他忽然睜開眼睛,伸手拿住臂彎中的拂塵手柄,翻手將那拂塵當(dāng)空一掃。
道。
擲地有聲的清喝聲甚至都沒有落地,就同那被拂塵攪動的玄機、被元氣凝練而成的雙色陰陽魚圖引動的法理齊齊激蕩。
道可道,非常道。
是以李睦這一聲清喝,并不是真的要將自己所知、所學(xué)、所悟之道補入前方那座都城之中,而是單純地以己身所知、所學(xué)、所悟之道為引,震蕩也喚醒這么多年以來匯聚在這方都城里的諸多道則法理、人文痕跡,將這座都城的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真正貫通起來。
都城洛陽震蕩,乃至這整一個夢境世界也都開始震蕩不休。在那震蕩中,似是流水般澄澈、又似乎是霞光般斑斕的時光流蕩。
從那不知道源頭的過去,到一點點踐成踏實的現(xiàn)在,再到那變幻無定的未來
整一座都城仿佛沉在了歲月的洪流之中,又仿佛橫亙在歲月洪流的彼岸,無比的神妙。
然而,無論歲月如何洗滌消蝕,這一座都城也始終是那副厚重沉默的模樣。
歲月不能侵蝕它,只能給它沉淀下堅實的底蘊,為在其中燃燒不絕的文明之火又給添補上一盞又一盞的燈油。
王紳、謝禮、明宸、林靈這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都被驚呆了,久久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這真的是他們的同窗能做成的事?
為什么明明他們都是在嘗試著借用夢境世界的便利去進行輿圖的學(xué)習(xí),李睦這位同窗愣就是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這樣
比之他們這些人的作為來,又豈止是從手段與道念上的提升?
這分明就是在越階拔升高度啊!
但要說李睦別有用心,不干正事又不對。
看著周身氣象隱去、正步步往各位同窗這邊廂走回來的李睦,王紳、謝禮等小郎君小女郎們的目光不自覺地重又轉(zhuǎn)回那一座都城之中。
那座都城里,愣是又多出了些書院和道觀來。
只單就從結(jié)果來說,這種變化跟早先時候明宸和林靈出手時候,并沒有什么不同。
如此,誰又還能指責(zé)李睦?
可是
王紳默然半餉,沖兩旁的謝禮與庾筱傳音道:果然還是很不甘心啊。
謝禮沉默著,不知是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