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察覺到了王紳、庾筱兩人心下那被仔細遮掩去的失落,但也只是抿了抿唇,站在那里等待阮常、衛蘭兩人向他靠近,并沒有多看王紳、庾筱兩人一眼。
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倒不如就這樣吧。反正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了,也已經能接受了,那點子小情緒,也很快就會被各自消化,不會留下多少痕跡,更遑論是要真正影響他們了。
這三位頂尖世族小郎君小女郎之間那無聲的暗流,經了今日半個早上的時間,又怎么能瞞得過學舍里的其他人?
不過是誰都沒有說起,誰都沒有點破而已。
阮常、衛蘭兩人這會兒就對視一眼,拱手對謝禮一揖,同時笑道:自該如此。
謝禮深深看他們一眼,也是一整神色,拱手回禮。
謝禮這邊廂有了結果,那邊廂王紳也同樣有了主意。
他也點了一個人出來,問答兩句,將人順利給招攬過來。
孟彰就在旁邊含笑看著,并無什么態度。
能有什么態度呢?
就當下的局勢,謝禮、王紳這些頂尖世族郎君,要將同一個郡城里的其他世族郎君聚攏在一處,有人能夠多說些什么嗎?
沒有的。
不獨獨是阮常、衛蘭這些跟頂尖世族同在一個郡城里卻實力比他們稍弱上一個層階的家族本身,就連名為天下主的皇族司馬氏,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多說些什么。
孟彰不是皇族司馬氏。
他不擔心瑯琊王氏、陳留謝氏、穎川庾氏、龍亢桓氏這些大晉年代里頂尖的世族借著這個機會做了什么,又在悄無聲息間布置了多少手段。
他只在意一件事。
這些世族能拿出什么樣的與圖文書和資料來給他們,他又能在這些與圖文書和資料中得到什么樣的收獲、提升。
謝禮、王紳、庾筱乃至李睦這些小郎君小女郎覷著孟彰這會子前前后后的態度,暗自琢磨一陣,也都有了些明悟。
孟彰本人沒有野心要摻和進這一趟渾水里。
或者說,他有野心,但野心并不在這局勢之中,更不是要去摩弄日月與風云。
他現在所專注的,還在他自身。
但這樣的明悟,在讓王紳、謝禮、庾筱、李睦等一眾人放松的同時,也給他們添加了一分壓力。
孟彰已然將這一場學習背后的掌控讓出,那他們就勢必要在其他的層面上給出相應的報酬。
不然,怕是孟彰這里怕是要出岔子的。
王紳、謝禮、庾筱、李睦等一眾小郎君小女郎們一時也都暗自思量不已。
只不過直到各自收攏了同一郡城的其他世族郎君,他們也還沒有個更確定的答案。
看來,得回去問一問人了。
王紳、謝禮、庾筱這些世族郎君也好,李睦、明宸、林靈這等道門法脈的子弟也罷,心里也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反倒是孟彰這會兒輕松了不少,他只坐在自己的席案后頭,將一本書冊拿在手里慢慢翻著。
童子學學舍里的動靜完全沒瞞過人,過不得多時,專門負責童子學這邊一應教務的羅學監便將孟彰招了去。
聽聞,你對與圖很有興趣?
打量著站在案前的小郎君,羅學監問道。
孟彰并不著慌,他應道:確是如此。
迎著羅學監的目光,他想了想,甚至還給解釋道:與圖所記載的天地知識,非但在某些時候很關鍵,其本身也記錄著天地演變的某些至理。
學生以為,學好與圖很是重要。而童子學諸位先生現在所講授的內容
暫且還未涉及到這些方面。是以學生就想自己先了解一下,日后等諸位先生開講相關內容的時候,也不至于沒法去理解。
羅學監面上的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淡了,只剩下平靜的一雙眼睛盯著孟彰。
孟彰神色不動不搖,仍自在席案前方站得筆直。
你有沒有想過,羅學監終于開口,你這一次給了那些人機會,讓他們將家族間的聯合與紛爭延伸到我太學里?
孟彰頜首,道:確實有想過。
羅學監靜等著孟彰的辯解。
但這是童子學。孟彰道,打從一開始,童子學就沒有脫出這些紛爭去的可能。
他很平靜,但那鋒銳的、輕易就戳破了童子學那一層和諧友好表象的話語,卻讓羅學監的魂體都覺得森寒。
羅學監沉默了下來。
他何嘗又不知道呢?
打從一開始,童子學就沒有脫離的可能。它甚至還會成為另一個戰場。
因為在最初的時候,這個學舍就被打下了東宮太子司馬慎的烙印;因為從這些童子學生員出生開始,他們就是屬于那個頂尖家族的。
童子學的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脫出紛爭與聯合的漩渦去。
若不然,太學里何必將童子學獨立出來?何必又給這童子學里分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