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小郎君。
孟彰點頭還禮:王璇郎君。
負責為王璇這一眾瑯琊王氏子弟領路的陰卒適時開口:諸位,請這邊走。
這是他們不想繼續走嗎?
跟在王璇身后的其他瑯琊王氏子弟中,有那么一兩位的表情搖搖欲墜,瞥向站在門檻內側的陰卒便帶上了些許惱怒。
只不過還沒等王璇視線掃過,那兩位瑯琊王氏子弟就已經垂落眼瞼,開始耐心平復心境了。
殿內的孟彰放緩了咀嚼青桃果肉的速度,心下頗有幾分贊嘆。
不愧是瑯琊王氏的子弟。
借著這個機會略緩一緩后,王璇再次邁開腳步,其他瑯琊王氏子弟默不作聲地跟上。
孟彰只看了一眼,便很自然地別開視線的焦點,沒有細看這些瑯琊王氏子弟較之平常時候緩慢了太多的動作頻率。
以王璇為首的這些瑯琊王氏子弟幾乎是挪動一般走過門廊的距離。然而待到這些瑯琊王氏子弟邁過門檻以后,他們才赫然發現,原來就剛剛他們在門檻外頭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了。
邁過門檻以后,走入這大殿中,他們的速度才叫慢得可怕。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三人更不敢往王璇這一眾瑯琊王氏子弟那邊廂分去一點目光。
他們安陽孟氏有阿彰在,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見得這些瑯琊王氏子弟的境況,孟廟三人才驚覺自己的幸運。
可是在這暗自慶幸的同時,孟廟三人又莫名地生出了一種疑問。
連王璇這等瑯琊王氏子弟,在此處都如此的艱難、如此狼狽,他們這幾人呢?他們幾人就能夠仰仗阿彰的庇護,超脫在各家郎君包括瑯琊王氏子弟之上?
這個疑問生出,便似是野火一樣,眨眼間燒遍了他們的所有思緒。
熊熊的赤焰之上,有無盡黑煙升騰翻滾。但這些黑煙卻不全然無害,它們飛速擴散,輕易占據了所有思緒的空間。
一張又一張或是模糊或是清晰、或是憎惡或是怨懟的面孔浮現,對他們咆哮怒罵,聲聲入耳,字字上心。
是的,往常被鎮壓在清醒神智之下,根本無法影響動搖心智的這些聲音和字句,此刻卻是尖銳地在他們的心神、靈魂之間刻印下傷痕。
甚至不只是傷痕,如果可以,它們想要將他們的靈魂都給分割了。
孟彰手上的動作停了停。
原本很是隨意的兩位門神偏轉目光,看向了孟彰。
孟彰重又開始咀嚼幾口,才將口中的果肉給咽下去。
他并沒有回頭,就似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坐在他身后的孟廟三人的異常。
也幾乎是下一瞬,孟廟三人眨了眨眼睛,心神竟然輕而易舉地從那痛苦中掙脫出來。
深入靈魂的疼痛在須臾間陡然全數消失,留給孟廟三人的,除了前所未有的輕松歡快以外,還有一種幾如幻覺的動搖。
剛才的火焰、黑煙以及諸多面孔,是真的嗎?又或者,全都是泡影似的臆想?
孟廟閉了閉眼睛,忽然又狠狠地一撰拳頭。
不是。
不是泡影,不是臆想,更不是幻覺。
那是他日后將要接受的報償。
如今他能得享一時的輕松與自在,不過是因為他得了阿彰的庇佑而已。
可報償就是報償,沒有償還清楚那一切,它就不可能被了結。
阿彰畢竟只是外間的助力,但報償卻從來都只是一個人的因果。他躲不了,阿彰也不會幫他躲。
孟廟緊閉的眼瞼猛然抬起,目光透出,死死落在跟隨在王璇左右的那些瑯琊王氏郎君們。
他其實,已經比這些他只能仰望的頂尖世族郎君幸運的了
緊握的拳頭一點點放松,最后自然而松緩地擺放在主人的身側。
孟彰仍舊沒有回頭。
他輕快地將手中的桃核放下。
兩位門神看向了他:阿彰你不吃了?
孟彰搖頭:不了,已經夠了。
再多,他大概就要消化不良了。
兩位門神定睛看得他一眼,點了點頭。
那就不吃了吧。不過郁壘道,現在距離審判正式開始大概還需要再多些時候,你準備要怎么打發時間呢?
孟彰想了想,傳音問兩位門神。
關于今日里被審判的那些人,你們知道多少?
郁壘搖頭:我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認真計較起來,孟彰知道的怕都要比他們兩個門神來得多。
孟彰可才是當事人呢!
孟彰若有所思地點頭。
看來,諸位陰神或許皆是使彼此如手足,但他們之間也還遵守著各自的職權規矩,不會輕易越線。
對于眾生來說,這是好事。
或許這方天地里還沒有隱私這樣的概念,但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更不代表它不需要誒尊重。
放松下來的孟彰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