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先生笑了起來:多謝了,阿彰。
孟彰只搖頭,不領(lǐng)這一聲謝。
羅先生重又轉(zhuǎn)了目光去看孟廟。
孟廟陡然收斂面上的昏乎表情,站直身體看定羅先生:廟雖不敏,卻還想為家族、為自己做些事情。先生但有差遣,只管開口便是。
羅先生面上笑意顯出了些許奇異。
多謝廟郎君,他道,有廟郎君這句話,我就安心多了。
孟彰笑看著羅甄兩位先生帶了孟廟離開玉潤院,又自對守在側(cè)旁的青蘿交代兩句,便回到了書房中。
他卻不是往那月下湖去,而是在書房窗前的案臺前坐下,認真去翻看孟廟他們交給他的那三本簿冊。
簿冊里記載的人情往來將各家世族對孟彰、對安陽孟氏的態(tài)度展現(xiàn)得明白,孟彰只看著這些人情往來,便似乎能夠看見這一段時日以來帝都洛陽那些高門望族里的刀光劍影。
也未必就全都是真實
在翻看的同時,孟彰耳邊也響起早年還在陽世天地那時候,他的父母親教導(dǎo)他的話語。
有些時候,送上門來的拜帖、禮單乃至是上門來的人的身份與言語,都有可能是對方在特意傳遞某些信息,意圖誤導(dǎo)旁人。
似這些時候,阿彰,你就得對照著來看。
跟各家的聲音、人手的調(diào)動等等等等動靜對照著看。
孟彰一面翻看著這些記載,一面另取了筆墨來,在紙張上謄寫出一條條章目。
到孟彰終于停下來的時候,他面前的案臺上已經(jīng)擺放了好幾張寫滿章條的書紙。
孟彰放下筆,只將那些書紙拿過來,一張又一張疊放整齊。
就當(dāng)前的局勢來看,盡管司馬氏那幾支封王停下動作之后,明面上再沒有更多的后續(xù),混似沒太將我、將安陽孟氏放在眼里,儼然只將我、將安陽孟氏當(dāng)做國朝里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臣屬,但是
孟彰手指在幾條章目中點過。
那幾支司馬氏的封王實際上都在私下里借著各家望族的手,給我、給安陽孟氏送來了賠禮。
似太原王氏送來的賀禮中,便有幾份賀禮明顯不是太原王氏所出。
九寸月蘭?這分明就是齊王最負盛名的月桂園里所特有的異株。
太原王氏或許家底豐厚,能拿出七寸月蘭、八寸月蘭來,但像九寸月蘭這樣的月蘭中的極品,他們不留著培養(yǎng)自家子弟,怎么舍得送出來給孟彰做一份賀禮?
而且似這等的極品月蘭,還只是孟彰從煉精化氣的道童境界晉升到煉氣入神道士境界的諸多賀禮中的一份。
又似這穎川荀氏送來的那份賀禮中的寒玉筍。
那寒玉筍足有成人小臂長短,也是極罕見難得的寶貝,旁人得了都好生保存珍藏,免得需要的時候求都求不來。
而穎川荀氏呢?硬生生就將這一支寒玉筍當(dāng)尋常的賀禮記入了禮單中。
若寒玉筍真是穎川荀氏自家所出產(chǎn)的頂級修行資糧之一,那倒也罷了。孟彰就權(quán)當(dāng)穎川荀氏庫存充足,不介意往外送出一支頂尖的寒玉筍。
然而,不是。
不單單是孟彰,便是隨便找了一個世族子弟問起,他也都能給出答案。
寒玉筍,不是穎川荀氏所產(chǎn)出的頂級修行資糧。真正憑借這一種修行資糧收攏大量家資的,是趙王司馬倫。
他在極北之地占有一方陰域。在那方陰域里,有一片扎根在陰龍地脈的寒竹林。
而陰世天地里的寒玉筍,眾所周知,絕大多數(shù)都是從那片寒竹林出產(chǎn)的。
所以穎川荀氏禮單中那一支超出了尋常品質(zhì)的寒玉筍,到底是哪家送來的,就很明白了。
而且,似九寸月蘭、寒玉筍這等唯有司馬氏的幾支封王才有產(chǎn)出的頂級修行資糧,還有不少。
它們的來歷以及背后送來的人的用意,沒有人能夠誤解。
孟彰將這些摘錄下來的章條平靜看過一遍,便很輕易將它們給收了起來。
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也沒有為了這些送來的頂尖修行資糧高興開懷。
這些極品的修行資糧,與其說是賀禮,倒不如說是賠禮。
那幾支司馬氏封王將這些修行資糧借著各家賀禮的名義送到孟彰面前來,全不理會孟彰是不是愿意接受,便自顧自地說到此為止,說這一頁盡數(shù)翻過,往后也不必再提
就這樣的態(tài)度,難道還要孟彰說多謝?
這些司馬氏封王,果真都像司馬慎一樣,叫人反胃。
不,他們比之司馬慎都還要不如。
孟彰不愿讓那些司馬氏封王攪擾了自己的心情,待將所有雜念斬去后,他轉(zhuǎn)手拿出了自家的那些商鋪地契。
伸手拂過其中一張商鋪地契的時候,孟彰神色微動,竟然很有幾分期待。
也不知那位隱隱有謀國之大商格局的謝葛,到底能給他一個怎樣的驚喜?
驚喜?
孟彰想著驚喜,卻沒想到等他見到謝葛的時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