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勞煩廟伯父費心了。
孟彰說著,端端正正站起,給孟廟拜了一禮。
孟廟嚇了一跳,連忙避讓開去。
不過是些許小事,如何需要這般鄭重?孟廟急道,阿彰,我也只是與你說笑罷了,你
孟彰拜了一禮,才站直身體跟孟廟道:廟伯父雖是說笑,但彰卻是認真的。
孟廟頓了頓,細看孟彰。
阿彰你?
孟彰只笑著看他,并未多做解釋。
孟廟看著這樣的小郎君,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總覺得,這樣的孟彰
比之上一日所見,好像又更沉穩了幾分。這是,又成長了?
孟廟心里止不住地慨嘆,但他手上動作也沒停,又從袖袋里摸出兩本簿冊來遞給孟彰。
這又是禮單?孟彰問。
孟廟點頭:可不是?
孟彰將兩本簿冊拿了過來,一頁頁翻看。
禮單上的幾個名字,映入孟彰眼底,輕易便勾起了孟彰的某些記憶。
他面上顯出了幾分沉吟。
孟廟細看著孟彰面上表情變化,等覷著空當,便問孟彰道:阿彰,可是有什么不妥?
孟彰搖頭:沒有。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被耽擱了而已。
孟廟不去細究,他將這兩本簿冊交給孟彰后,自覺完成了一樁大事。
可他一時半會兒的,也并不能完全放下心來。概因,他想起了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
阿彰,他端正了臉色,跟孟彰道,外頭各家的態度,好像又有了變化。
有變化是應該的,沒有變化才奇怪。
孟彰面色不變,只問孟廟道:可有更具體的細節?
孟廟看向了旁邊靜默的羅甄兩位先生。
羅先生笑著上前一步,也伸手從袖袋里摸了摸,取出一本簿冊來遞給孟彰。
在這里。
孟彰將記載著禮單和名錄的兩本簿冊收起,轉手接過羅先生遞送過來的簿冊。
羅先生手上的這一份簿冊上記載著的,并不是其他,而是這段時日以來帝都洛陽里各家勢力力量的調撥與布置。
孟彰看了一陣,心里就有數了。
原本盯緊了孟彰、要對孟彰出手的,可謂是魚龍俱全。
上到司馬氏的幾支封王,中到力量削減、根基動搖的幾家頂尖世族,下到混雜在江湖里的幾茬散人,都在等待機會。
而現在,才堪堪過去了五日,那個由各方連結起來的聯盟,卻已經在崩解了。
甄先生嘆道:都在得失之間啊。
羅先生和孟廟也都贊同地點頭。
原本司馬氏的那幾支封王所以會盯緊了孟彰,要對孟彰出手,就是因為他們認為孟彰以及安陽孟氏都是司馬慎力量的一部分。
現在孟彰態度分明,安陽孟氏的立場也有分化的跡象
這一切種種,無不在推翻司馬氏那幾支封王對孟彰、對安陽孟氏的認知。
在這種情況下,司馬氏的那幾支封王若還要繼續對孟彰出手,那就不是在削減司馬慎乃至武帝司馬檐的力量,而是親手將已經在脫離司馬慎的孟彰和安陽孟氏又給推回到司馬慎那一方。
這樣明晃晃的樹敵作為,倘若司馬氏那幾支封王都還看不明白,他們也不要想跟武帝司馬檐以及司馬慎爭搶司馬氏一族的皇位傳承了,直接一頭撞死得了。
司馬氏的幾支封王收手退去,剩下仍自盯著孟彰的便就只有那些世族和江湖散人。
羅甄兩位先生連同孟廟,落在孟彰身上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殊異。
不論合不合適、需不需要,只要往上攀爬的機會擺在眼前,絕大部分的人都會想要緊緊拽住,都念叨是他的就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卻不知那一片看似層層往上鋪砌的臺階根本就是泥潭,陷進去了就脫不出身了。
可孟彰這小郎君呢?
他似乎很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孟彰翻過幾頁簿冊后,忽然在其中一頁書紙上停下動作。
他細看著簿冊上的記錄,眸光微動。
羅先生目光看過來,也望見了孟彰正在細看的那一頁記載,便開口道:那幾家世族,如今也確實不甚安定。
甄先生也道:似張氏,就被崔氏給盯上了。
那些盯上孟彰、盯緊了安陽孟氏,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先將安陽孟氏踩落下去的世族,其實粗粗一算,都是吳郡那邊的世族。
這又跟大晉朝的世族力量分布很有些關系。
吳郡的高門世族,基本上都是魏蜀吳三國時代里吳國的高門貴胄。
三國中,吳國乃是最后被大晉覆滅的那一個。吳國高門世族在這一場亂戰中力量保存得遠比魏、蜀來得周全。
但世道畢竟已經變換了,吳地不再是吳國,它只是吳郡。吳郡的高門即便再能支撐,如今也已經在衰落。
是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