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無知無覺,仍自沉定心神,化煉魂體之中的精元。
不知過了多久,有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似是近在身前,又像是遠在世界的彼端。
聽得這一陣撥水聲,月下湖里靜默等待的銀魚們一陣激動。
它們也用力甩動尾巴,拍打著水浪掀起一陣陣水聲。
朦朧的月華與水霧之中,悄然無聲多出了一片若隱若現到底玄妙法理。
這片法理漸漸展開,將整個月下湖都給囊括了進去。但直到另一片如真似幻的世界鋪展開,那片法理方才顯出一點影子。
夢。
這是夢的法理。
銀魚們一直沉在水里,睜著黑亮的眼睛看那屬于夢的法理展開。直到法理開始凝實,它們才從湖水中探出身體來,看另一片幾乎與它們重疊的世界。
看那世界里的銀月,看那世界里的青蓮,也看那世界里的黑魚
黑魚們也似乎已經在等著它們了。
見得湖水中露出半個頭的銀魚,黑魚們也從湖水中深處半個身體。
銀魚、黑魚相互對視著,少頃后,兩個魚群同時甩尾,在各自的湖水中一拍,使力跳起。
裹夾著一身水氣,銀魚、黑魚魚群撞在一處,又各自跌落。
但在兩方魚群碰撞的那一片地界,實與虛兩種氣機碰撞、交匯,竟然化生出一縷縷奇妙的法理來。
落在湖水里的銀魚、黑魚見得那些法理,同時默契轉身,吐出一顆顆氣泡。
氣泡載沉載浮,輕飄而脆弱,仿佛一觸即破。
可這些氣泡飄飄蕩蕩,竟帶著那些法理落向了坐在虛實兩方世界中央的孟彰。
孟彰仍自盤膝坐在白蓮蓮臺上,無知亦無覺。
裹夾著玄妙法理的氣泡撞在孟彰身上的那頃刻間,便即破碎。但那些玄妙法理卻像是露水落向了植株的根系,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孟彰的魂體之中。
孟彰似乎汲取到了什么,又似乎沒有,但在他的本源夢境世界里,那葉原本只是平常的、載著孟彰的扁舟,舟木上隱隱有龍紋顯化。
隨著這些氣泡越來越多地撞在孟彰身上,隨著那些玄妙法理被孟彰汲取,那葉扁舟舟木上的龍紋越發地密集,也越發明顯。
到得這些玄妙法理被孟彰盡數汲取,兩方魚群對視一眼,又一次默契轉身,擺動魚尾游走。
一次次虛實碰撞,一次次氣泡裹夾著碰撞生出的玄妙法理落向孟彰,被孟彰所汲取,孟彰本源夢境世界里的那葉扁舟上密集的龍紋漸漸變化成龍鱗模樣。
到得兩方魚群的動作越發遲緩,眼底被濃重的倦怠所填滿,孟彰本源夢境的那葉扁舟幾乎已經大變了模樣。
最后一次跳起碰撞后,兩方魚群回身,看向坐在蓮臺上的孟彰一眼,各自沉入湖底消失不見。
這一方修行陰域并那一方修行夢境,到此刻,盡數安靜下來。
而孟彰體內的那些精元,也是到這一刻,才完全煉化成了精氣。
最后一點精元被輾碎,化作精氣的那一瞬息,孟彰先是心頭一輕,心念飄飄然,似乎脫離了魂體,飄到中天之上,俯瞰天地萬物。
那一瞬息間的高遠與漠然,遠不是尋常生靈所能擁有的心境。但孟彰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立在高天之上,站在那中天陰月之中,觀望天地。
天地渺渺,道則茫茫
孟彰正凝望著,忽然察覺到一種渴盼。
這種渴盼像是從他魂體深處涌出,又像是從這天地而來,映照在孟彰的心念之間。
孟彰不解這種渴盼源自何處,也不知該如何填充這一種渴盼才能將它消解,他只能茫茫然梭巡天地四方。
空虛、失落、茫然。
奇異的感覺撅住了孟彰。
到最后,孟彰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將心神投入整個天地之中。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那種渴盼。
可倘若孟彰真的這樣做了,孟彰的魂體或許不會有什么大礙,但他的本我意識,卻是必然要潰散崩解的。
他面對的,可是整個陰世天地。
于整個陰世天地而言,孟彰的心念不過是一道蜉蝣,他若是將自己的心念投入天地之中,焉能保存自身?
這是一種近乎道化的危機。
也是與天地同呼吸的驕子們,時常會遭遇到的危機。
如果孟彰能夠及時醒來,自然不會有什么大礙,但他如果醒不來
就在孟彰的心念即將投入整個陰世天地的那一刻,孟彰的神魂之中,一抹紅霞輝映。
霞光似虛亦似實,卻在須臾間籠住了孟彰的所有心念,帶著他墜向孟彰自己的魂體。
嘶
孟彰撐著額頭,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可真是兇險
他慨嘆著,但心神回轉,凝望著魂體中已經完成了少部分煉氣境界修行的精氣,孟彰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養精、